杂谈
谁也不能否认,只有夏吕斯男爵才能这样傲娇。文学史上再也找不出另一个男同志夏吕斯了。文学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并不是刻意的标签化处理,而是真的让他们变得立体。而现在我们读的小说,人物好像都可以互换,毕竟他们可以过完全“连锁化”的生活,毕竟读者只知道他们过着这些生活,他们怎样与己与人解释这个世界?我不知道。
只要某些外部生活细节可以被置换,作为读者的我,就不会与这本小说达成唯一的联系感。我会只感到这个人物完全可以活在另一个国家,毕业于另一所大学,喜欢另一项运动,我看不出人物和自己有什么共通的地方,他们更像每天跟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永远苍白着脸。这种唯一性的建立,势必要通过大量“议论性”细节的铺陈。
至于主人公上什么大学、喜欢什么运动,本可能富含无限的隐喻,但因为没有解释,它们的存在就失去了唯一性和意义感,好像随时都可以被替换。阅读时的我总是怀抱满心疑惑想在小说中寻找共识,却只收到一些工件样随时可以替换的东西。传统小说中的人物似乎是独一无二的,许多当代小说人物面貌模糊,好像一模一样。
最伟大的小说可以为了弄清某个问题而牺牲所谓的“可读性”,但它却最让我感到意味无穷。普鲁斯特能用八十页书写“如何回忆起童年”的过程,就因为他觉得这样很有必要。看到《堂吉诃德》中一群人聚在小酒店里就某些故事发表评论,看到堂吉诃德和桑丘边游荡边探讨骑士小说或那些奇思怪想,时间无限长。
小说趋近于现实的一个特征就是它越来越在乎如何演进故事,在乎如何将背景设计得偏远,情节设计得奇巧,这些不过是为了吸引读者读下去吧,人物越来越像现实中的人,从读者的角度看去,只知道他们外部的生活细节,却不知他们如何解释自己。越来越不在乎研究某些问题,我的意思是,通过叙述者的研究,通过人物间的争论。
读许多小说有一种感觉,叙述者不思考,人物也不交流了。不是那些最表面事务性的交谈,而是一堆人围坐一圈就某些问题或故事发表长篇的看法。普鲁斯特会让马塞尔就最细微的东西写一两章,只是为了弄清它带来喜悦的原因。《白痴》几乎都是由一场场交谈推动。每次读这些长篇的交流,我就觉得自己也被激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