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写好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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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已经快六点,天有点亮,到处安静,屋里有石英表的声音,屋外有空调滴水声,蛐蛐们依旧不知疲倦地大合唱,蝉和鸟声还听不到。
蒋勋老师说,所有大自然的声音,其实都是有秩序的声音。我们应该在这样的声音里面找回自我。存在于大自然的声音无所不在。如果有机会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下来,你会发现:静,原就是一种声音。
起床后没有刷牙洗脸,没有锻炼,立刻用手机写作。傅雷先生说,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比着光在脑中空想是大不同的。写下来需要正确精密的思想,对自己也印象深刻。
静和噪其实永远互为背景。有声音才显得安静,再安静的地方都有声音,绝对的寂静不存在。当外界非常静时,我们就会听到自己身体中血液流动的声音,呼吸声,心跳声。总之哪里都有声音,绝对没有声音只是一种想象或者夸张。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出自南朝王籍的《入若耶溪》: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在中国古代,没有职业的艺术家、哲学家和科学家,所以诗是一种综合艺术,里面包含哲学、科学、宗教。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是千古传诵的名句,被誉为“文外独绝”。唐代王维的“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杜甫的“春山无伴独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都是用声响来衬托一种静的境界,而这种表现手法正是王籍首创的。
黑暗和光明也互为背景,暗以明显,明需要暗衬托;绝对的黑暗和光明也不存在,纯粹的暗或者明我们根本感觉不到。
《六祖坛经》曰:“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则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
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长篇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中说:“真正的光明并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光,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所屈服罢了。”许多人都喜欢这句话,把它作为人生座右铭。
这些现实的道理在艺术创造中一定会体现出来,高明的艺术家主动利用这些规律制造矛盾冲突,然后解决矛盾冲突,增强艺术的感染力。离开强烈的矛盾冲突,艺术品就没有味道。清代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文似看山不喜平,若如井田方石,有何可观?惟壑谷幽深,峰峦起伏,乃令游者赏心悦目。或绝崖飞瀑,动魄惊心。山水既然,文章正尔。
优秀的艺术家就是善于展示不确定性,善于提出悬而未决的问题。
余秋雨先生说,对于已经想明白的东西,教给课堂和学生;对于有可能想明白东西,交给学术;对于没有想明白的,交给散文。“我的散文当中有一些不好看的原因,就是这个问题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有一点想不明白的东西,又牵动感情,这个散文就比较好一点。”
贾平凹老师提倡大散文态度,他认为“散文是大可随便的,天有大美,地有大美,人间有大美,万物有大美,我们的前人,自有了这样大目光的感慨与率性,遂就有了大散文的意气,于是,万事万物皆进入文法,穷极物理,妙想迁得。或抒情或言志或赋物或达理,大至安邦定国,小至细物感怀,皆是散文的大境界。”
自我觉察和自我认识是随时随地进行,永远没有结束(除非生命结束)的活动。自我永远在变化,不确定,所以只能在当下去感受,真正存在的只有当下,过去和未来都是错觉。
白居易《咏拙》:“所禀有巧拙,不可改者性。所赋有厚薄,不可移者命。我性拙且蠢,我命薄且屯。问我何以知,所知良有因……静读古人书,闲钓清渭滨。优哉复游哉,聊以终吾身。”读书,闲钓,写诗,都是自我沟通的好方法。
人要自在,就不要给自己贴标签,因为标签不是真正的自己。头脑喜欢发明许多观念,喜欢逻辑推理、下定义和贴标签,这样会感觉安全可靠,但是这种方法是不客观的。
标签会束缚和限制自己,造成认识的固化和僵化,造成成见和偏见。身份和标签是很外在的、模糊的东西,不能概括出人和事物的内在本质和实质。
当我们以为自己认识自己时,其实是一种错觉,因为头脑有盲区,会制造幻觉,我们很难发现自己的误区和盲点。
头脑不能发现自己的局限,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只能制造和解释问题。只有超越头脑,进入心灵层面,一切问题自然就不存在了。
计较、分别和执着在生活和工作中是必须的,离不开的,我们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使我们无法清静的也是它们,它们就是精神的枷锁,使我们永远不能休息,自己成为自己的奴隶。
习惯于复杂,简单对我们来说反而太难。习惯于分别执着,看破放下对我们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是当逆境和苦难来临时,无常来临时,不看破也不由自己,不放下也没有办法了。
得和失都是错觉,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也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因为我们和万物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
生和死也是错觉。生命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糊里糊涂,人才能活下去,真正看透了,生活会失去神秘感。
修改文章可以使思想更清晰、准确、生动。善于表达的人其实更善于修改,只是修改的过程我们看不到。我们只能看到作家们成功发表的作品,却看不到他们废掉的作品。没有写坏的作品,就不会有好作品。没有写废的作品,就没有写成功的作品。
只要写,每天都会进步 ,每天都会不同,因为生活每天都是新的,我们的认识每天不同,表达能力每天都有提升。
先追求数量的提高,写多,写长,同时养成勤修改的习惯,对自己的文章严肃负责,不要有错别字和不规范的标点符号,不要有模糊不清的句子和生僻的词汇,尽量通俗,让人一看就能明白。
真正的大师都用口语写作,写得很直白。叔本华说写得让人看不懂不是什么难事情,可是我还没有能力写得让人看不懂,让人看不懂可能也需要天赋,需要一些耐心和技巧。
个别人喜欢用古文写作,用许多专业和书面词汇,恐怕是存心让人看不懂,或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渊博和高明。
有些人一写作就失去平时说话的风格,喜欢用书面语,很讲究文采,但是华而不实,没有独到的见解和思想,只是做了好多形式和表面文章。
太注重形式,必然忽视内容。完全只考虑内容时,一定顾不上华丽的辞藻、修辞手法、表现手法,只是一吐为快,力求真实。最好的文章犹如和知己说话,犹如父母对孩子说话,唯有真诚和爱心,哪能考虑什么技巧和方法。
南宋陆游: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君看古彝器,巧拙两无施。汉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为者,豪竹杂哀丝。
我们应该重视修改,在修改上多多下功夫,不要怕麻烦。艺术表现要求自然,对素材提炼加,也要不露痕迹。读起来顺畅自然的文章,都是作者有意耐心修改许多次以后的效果。怕修改,就没有“文章天成”。
有一位雕刻人像的大师说过,雕刻就是把不是人像的部分去掉。有一位大作家也说,把不好的文字删去,留下的就是好的。
周国平老师说,世上有一挥而就的佳作,但一定没有未曾下过锤炼功夫的文豪。灵感是石头中的美,不知要凿去多少废料,才能最终把它捕捉住。
修改和雕刻的共同点就是踢出多余的,不需要的,只留下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