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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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较晚，到了农历十二月中旬，南方的天空还是暖意融融。不过，大街小巷与各处商场超市都早早地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春节气氛。
逛了几条街，在镇上那家最大的商场入口，庆祥看到整个商场都是通红一片：门口红地毯上并排摆放了四个灯笼，灯笼上“2024”四个大字在灯光的照射下一片祥和，灯笼后面一排喜庆的包装礼盒，应该是商场里准备的各种抽奖礼物。礼盒上方悬挂着的红色彩带随着空调气流轻轻飘动，每一个商品专卖处也都有用红色的包装纸装饰一番：有的搭成一个城门，有的扎成一个小花园，上面各种抽奖标语或是打折的价格只为勾起顾客的购买欲，各类商品红色的广告海报也摆放在最显眼处。走进来，一下子就让人感到一种浓浓的年味！
看着那喜庆的画面，庆祥不禁想起了老家的老爸老妈媳妇还有两个孩子，不知道这时候他们有没有也把房子打扫一下，贴上窗花对联准备过年呢？想到那个遥远的家，庆祥心里又涌出许多失落。因这几年诸多原因，他已经三年没有回去过年了，本来想今年要回去好好过个春节的，可前几天收到厂里通知，因国家规定今年年三十不算有薪假，又因年底订单急增，公司决定2月8号才放假，为确保生产货期，没有特殊原因不可以提前回去。2月8号，农历都是29了，这样一来，就算回到老家都已经是大年30了，而且让人头大的是，还不知道过年的火车票好不好抢。思索一下，庆祥就打消了回去的想法，干脆等明年四月份老父亲过生日时再回去得了。
只是，对于一个在外面待了三年的游子而言，看到商场这喜庆的画面，那种浓浓的思乡之情猛地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庆祥站在商场门口，好久都没有动。
“叮铃铃……”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媳妇打过来的。
“今年过年回来不？”接通电话，就传来媳妇温柔的问候。
“不知道啊，厂里不放假呢！要到年二十九才放假，也太晚了，所以我想干脆明年四月份再回去了。”
“你都三年没回家了呢，爸妈都老了，这几年身体也不怎么好，还不回来陪他们过个年啊？就不能请个假提前几天走吗？”媳妇道。
“请假？不知道老大批不批啊。”想起班组长那冷冰冰的样子，庆祥有点犹豫，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在跟上级领导打交道都是惴惴不安的，如果老大不批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弄。
“去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批呢？”视频里，看到庆祥唯唯诺诺的样子，老婆也有点不高兴了，气鼓鼓地道：“你们老大是啥人啊？就不讲一点人情味吗？他家里没有老人小孩啊？你都三年没回家了，还不让你请假，又不是卖给厂里的。”
看到老婆生气了，庆祥想起家里的娃跟老人，心里也愧疚得很。人家说最好的孝顺就是陪伴，可他呢？自从出来打工后，每年回去在家待的时间不超过十天，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孩子们叫爸爸时都是泪流满面，满心酸楚。这几年因封城原因不能回去没办法，现在回去终于不用过那层层关卡检测了，可厂里却不让请假。想来暗自叹口气，心道，去试试吧！如果老大不批再说了。其实，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庆祥对打工的生活也很是厌倦了，这几年两口子省吃俭用地也存了点积蓄。老婆厨艺不错，前几年就一直想叫他回去两人在镇上开个小吃店，纵然收入可能没有在外面这么高，日子过得会平淡一点，可毕竟在家里既照顾了老人又陪了孩子，也还是挺不错的。想来，平民老百姓的日子不就是那一缕人间烟火味吗？那样想着，庆祥突然有了一个如果老大不批就辞工的念头。
02.
庆祥所在的“润馨电子”是一家小型企业，不过在这个工业区里开了也有十几年了，职员五百多人，厂房加宿舍、仓库共三栋楼房，中间空地一个简易的小花园，待遇福利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这个工业区里算是偏上水平。不过加上庆祥在厂里做的时间久，厂里也给予了一些特殊照顾，不但给他分了一间两个人住的宿舍，平日里可以自己做做饭，工资待遇也比同级别的高一点，这也是这些年庆祥能安安心心在厂里待下去的一个原因。只是十几年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让庆祥感到很是厌倦，加上车间的领班整天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一开口说话不是批评骂人就到处找茬，好像每个人都欠他八百万一样，弄得同事们上个班像上坟一样处在一种压力与恐惧中，可为了生活，大家也不得不坚持忍住。
第二天上班时，庆祥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想法走进了领班的办公室。
“老大……”站在一旁，庆祥颤巍巍地开了口。
“怎么啦？有事吗？”老大阿新从电脑里抬起头来，一道冷冷的眼神从厚厚的近视眼镜后面斜射过来，落在庆祥那张刚刮过还有点胡茬的脸上。
阿新是广西人，个子瘦瘦的，皮肤比较黑，跟庆祥的白白净净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大，今年过年因家中有点事，我可能要提前几天回去，想请几天假……”
“你要请假？”阿新打断庆祥的话，瞬间就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说：“现在你看厂里活这么多，大家都这么忙，怎么可能给你们请假？厂里早就规定了要到放假了才能回去，谁都一样，你们就别想着提前走了。”
“我都已经三年没有回去过春节了，家里老人老了，身体也不好，小孩又小，再不回去都不认识我了，再有，年底家里老兄修新房要摆酒，也要回去帮下忙，如果等到放假了再回去根本来不及了，希望老大多体谅体谅吧。”
“谁家里面没有点事呢？谁又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你们都回去了谁来干活呢？我也想提前回去，谁又来体谅我啊？厂里规定不让请假，我还不是要到年二十九才走啊！如果你们要请假就去陈总那里吧，他批了就可以。”见庆祥还在磨，阿新更加不耐烦了，语气里也渐渐透出点火气来。
庆祥站在旁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紧，没有动，一股怨气也渐渐从心底升起，不禁轻声嘀咕了一句，“请个几天假还要去找部门老大，你这个班领导怎么当的？”
“你叨叨什么？”庆祥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两人离得太近，那些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阿新的耳朵里。顿时，阿新脸色立马垮了下来，两眼一瞪，看着庆祥，眼神冒出了火。
“我说，请个两三天假不用去找陈总了吧，再说就是找陈总也要你们车间领班先批吧？”见阿新翻脸了，庆祥也提高了声音，反问道。
“你！”阿新吼了一句，坐直了身子，脸色因激动泛起了红，直直地看着庆祥，眼神里火焰越飘越高，嘴唇蠕动了一会，最后朝外面挥挥手，语气冷冷地说：“我这里是不会批的，如果每个人都因家里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请假回去，那车间的货谁来看？本来到年底了，大家都忙得要死，我这里批不了，你有本事去找上面老大吧！”
“行，我这就去找陈总，请个假还要这样卡那样卡，做个锤子啊！”庆祥的火气也上来了，豁出去了，“呼”的一下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不想干有本事就辞工啊！外面大把的人想干！”庆祥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阿新冷冷的声音。
庆祥回头看了一眼，望着阿新那挑衅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悲凉。话说到这份上，这里看来是待不下去了，那他真的要考虑考虑以后的计划了。
03.
毕竟是部门负责人，看到庆祥的到来，陈总倒没有太多的批评跟斥责，只是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跟庆祥的想法。
“其实，我们也想遵守公司规定，配合公司的要求，只是，我都三年没有回去了，家里也确实有事，我哥修房子年前也要摆酒，也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去忙，所以也希望公司也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因在阿新那里受了气，那股怨气还没有消散，庆祥说话声音虽然低了下来了，可语气还是硬梆梆的。
陈总，品管部总老大，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可能因为太过聪明的缘故吧，才四十出头，他一个头顶早已光亮一片了，厚厚的啤酒肚像怀了十个月胎儿快要出生的孕妇，肥肥的一张脸倒也憨态可掬，像极了《西游记》里面的弥勒佛，只是少了点佛祖的笑容。
“非常理解大家的辛苦，只是公司年底订单量大工作也确实很忙，你们组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一个人请假好多事就不好安排了，再说了，公司也规定年前不能请假，所以大家也都有自己的难处。”陈总难得挤出一个笑容，说话也和气得很，言语间委婉地还是希望庆祥不要回去。
“可是，我都三年没回去了，我哥建房子在农村也是要帮下忙的，如果厂里实在不批，那我就只能考虑辞工了，辞工总不能不批吧？”想到阿新冷冷的话语，庆祥心里的热情也完全冷了下来，对这个工作也不再留恋了，没有了那种牵绊，说话的语气也更加硬气了起来。
“这……”陈总看着他不禁怔了怔，他本想旁敲侧击让庆祥打消请假的念头，可人家一句话就把路给堵死了，这话还能好好谈下去吗？不禁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个苦笑。
现在厂里招工其实也不是很好招，尤其是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吃不了苦，受不了管制，招进来做不了多久就跑了，重新招一个从培训到完全上手没有个三两个月很难带出来。因此，许多岗位还是几个老员工在撑着，能留住一个老员工都会尽量留住。再说，庆祥在厂里做了十几年，所有流程都很熟悉，对工作也比较负责，不像那些年轻人做事偷奸耍滑，几个领导也还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听到庆祥辞工的决心，陈总在心里面把阿新骂了个臭死。
“那……这样吧，公司里因年底订单量大才出通知不让请假，如果员工有特殊事情也还是会再另外考虑一下，你先回去上班吧，我先看看生产情况，等下再找你们领班商量一下，下午再给你答复吧。”思索了一会，陈总说道。
见陈总语气松了下来，庆祥低头静静想了一会，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遂答道：“好的，陈总，其实，我请假也无需多久，请个三四天就可以了，少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的，还是希望能批准了，谢谢了哈。”
走出陈总办公室，庆祥心情失落得很，事情压在那里堵得慌，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请假还闹得这样不开心，一颗心还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结局怎样，算了，算了，还是等下午陈总的消息吧。
回到车间，庆祥看到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谈论着他的事，隐约一两句“如果庆祥请到假了那我也去请”的话飘进他的耳朵。他不禁有点理解领班的无奈了。
再看到阿新那冰冷的面容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04.
中午，吃完饭后，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庆祥一个人走到公司外面的草地上躺了一会。
冬天的太阳懒懒地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倒舒服得很，偶尔一阵微风吹起，更加让人感到无比惬意，如果不是请假的事情像颗石子一样搁在心里不上不下的，那庆祥会更加感到无比的悠闲愉悦。
草地不远处还有几个女孩子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庆祥侧耳听了一下，也是聊着过年放假的事情，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回去的倒没什么，想回去的则是万般无奈。草坪外面过去点就是公司外围的马路，马路上的路灯杆上火红的灯笼和如意结图案也挂上去了，远远地望去一排火红。再过去一点就是一栋栋居民楼和一些店铺，高楼上的广告牌也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最喜人间烟火色。”看着那一抹红艳，庆祥心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又想不起是在哪本书上读过的诗句还是在哪家店里看到的广告语，思索了半天无果，就懒得去想了，扯了根野草根在嘴里嚼着，有种苦涩的味道，又带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了请假的情况还有跟领导吵架的事，最后又说了想辞工的想法。老婆听后隔着电话立马就埋怨了起来，“老大不批就算了嘛，又不是非回来不可的？你跟他吵什么吵咯？如果你辞工了，那以后家里老人小孩吃什么？喝什么？你咋就这么不能忍一下呢？说你两句又不能掉块肉！”
几句话说得庆祥有点懵圈，疑惑地反问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叫我辞工回去一起开个店的吗？现在不正好啊！在家开个小店，还可以陪下爸妈跟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年，也累啊。”庆祥本来就为请假的事郁闷着，现在被老婆这么一说道，心里也有点不满，语气也微微火了起来。
“你也不看看情形的，以前我是想开店，但现在镇上什么都满了，加上这三年来经济也不好，除了那些开得时间比较久一点的店还能勉强生存下去，一些新开的店基本都关门了，现在开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万一店没开成我们一家以后喝西北风啊！还有……”老婆停顿了一会，喘口气，又补充道：“你知道现在家里的开支有多大吗？上个月喝酒随礼就去了五千多，加上电话煤气电费，几个老人的保险，处处都需要钱，现在我们这点工资哪里敢拿去投资开店啊！也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赚钱养家辛苦，可我在家带娃也不容易啊！你再跟你们老大讲讲，能不辞工还是别辞工吧，实在不行明年再回来算了。”
“你这……”听得庆祥心里一阵狂堵，感觉好像自己刚刚在前方冲锋陷阵，眨眼却被老婆在后面砍了一刀一样，而且两头都是有情有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错。
听着老婆的唠叨，想起家里的那些琐事，庆祥翻了翻手机银行卡里那点存款，大致算算这几年的开支，头也不禁大了起来！心里也升起了点点悔意。这下麻烦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不应该提辞工的。现在咋办？自己本来也没有非得要回去的决定，上午为什么那么冲动呢？现在好了，自己这份工作都快保不住了。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到下午再说吧，看事情还有没有扭转的机会。
挂了电话，庆祥看着那冷风中飘飞黄叶，真的是欲哭无泪，心里头把肠子都悔青了。
“阿祥，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正当庆祥一个人胡思乱想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庆祥抬头一看，是车间的工友阿成，一个三十几岁男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瘦得像一根竹竿，又比较懒惰，上班做事吊儿啷当，一张嘴巴却比女人还碎，有点像村里的那些三姑八婆，车间谁有点什么小事他都会到处宣扬，所以庆祥十分不喜欢他，只是偶尔遇到就随便打个招呼礼貌一下。
“晒太阳啊，现在冬天还能做什么呢？”庆祥瞟了一眼阿成，嘴里淡淡地回道，并翻了个身，跷了个二郎腿，让自己躺得舒服一点。
“你今天请假，老大批了没？”见庆祥淡淡的，阿成那颗八卦心还是蛮重，又凑上来问道，那眼神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没有，可能要辞工走人了。”庆祥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辞工就辞工呗，反正又不是什么好厂，出去后再找一家就是了。”阿成靠近庆祥坐下，嘴里噼哩啪啦地说起了厂里这不好那不好，言语中全是负面情绪。
庆祥听得更加心烦，心里道，你觉得厂里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为啥你自己不辞工呢？
“你知道吗？听说我们领班跟部门老大陈总是一个地方的，所以他才这么难说话，拽得要死。”阿成在庆祥身边坐下来，一脸特别关心他的样子，满是悲哀地说，“你这么跟他一吵，以后的事就不怎么好说啊。”
庆祥吓了一跳，他对于车间的人和事很少去关注。来厂里这么多年，天天只知道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至于车间哪个老大跟哪个老大咋样，庆祥从来没有去了解过。现在听阿成一讲，如果领班阿新跟陈总是老乡的话，只要阿新在陈总面前随便说点什么，那他的辞工就辞定了。
想着，庆祥的心里更加郁闷了，简直后悔得要死，心里道，今天出门怎么没有给自己算一卦呢？如果早知道这一层的话，那他还去吵个锤子啊！这下可真完了！想到自己即将失业的情景，庆祥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辞工回家就好了，走，上班去吧。”心里虽然涌起惊涛骇浪，庆祥嘴里还是淡淡的。看着时间不早，翻身坐起，没再理会阿成，独自往车间走去。
05.
走到车间，庆祥还没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前，文员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过去找陈总。
听到电话，庆祥两腿不禁哆嗦了一下。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听听陈总怎么说吧。”安抚一下自己，怀着一种极其忐忑的心，庆祥慢慢挪着步子来到陈总办公室。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领班阿新也在那里坐着！一时间愣了一下，心沉到了海底，慢慢走了进去，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坐吧！”陈总指着桌子前面另一张凳子招呼一声。
“谢谢。”看了阿新一眼，庆祥轻轻把凳子拉开坐了下来，目光扫了一眼两人，等着陈总说话。
“具体的事情我也都了解了。”陈总淡淡地开口道，“首先，对于员工请假的事，公司也确实规定了为了赶货员工不能提前回去。你想，如果公司货做不出来又怎么生存下去？又拿什么来给我们发工资？而我们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赚点钱让家里人生活过得好一点嘛！我们吃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些道理就不用多讲了吧！”
庆祥听得心里有点发毛，完了，完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吗？被老大这么一说，等下自己怎么讲不辞工的事？想起刚刚草地上阿成的话，庆祥不禁偷偷瞟了领班阿新一眼，阿新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阿新有没有跟陈总讲过什么没有？一时间，庆祥心里七上八下，神情沮丧到了极点。
“所以阿祥，你也别怪阿新不批你的假，毕竟他做为领班也有他的难处。”陈总叫了庆祥一声，看着他不安的神情，心里头有点怪怪的。
“嗯嗯，知道的，谢谢陈总。”庆祥弱弱地回了一句。
看了庆祥一眼，陈总也没有往心里去，转头看向阿新。“阿新，不过你也要先了解下员工的需求及具体情况，虽然公司有因订单爆满不建议请假回去以免影响生产进度，但如果员工确实有特殊的情况我们也还是要考虑一下，毕竟工作虽重要，家庭也更重要，后面在处理这些事情时要注意一下，更不能动不动就发飙在车间吵闹，那样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是他们老大，也要体谅一下下面的同事，是吧？”
“嗯嗯，知道，谢谢陈总，以后会注意。”阿新连忙点头应着。
庆祥有点晕了，陈总在说老大的不是？那是不是表示事情会有转机？心念一动，刚刚那种低落的心态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
“至于阿祥。”陈总转动着手里的笔，看着庆祥，慢慢悠悠地说道，“考虑到你家中有事的特殊情况，这么多年大家都为公司付出了很多，也辛苦了。我就特批你五天假期回去好好过一个春节吧。不过，大家出来都不容易，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了，熟悉了公司的一切，也别轻易地就说辞工，现在这个行情，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跟收入还是不错的。再有，工作上的事情难免会有争执，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希望你们两个都别放在心上，后面大家还是都好好上班，和睦相处吧！”
“好的，明白！”领班跟庆祥都点点头。庆祥更是连声道谢。这个假请得好像坐过山车一样，把他那颗小心脏揪得又紧一阵松一阵，那感觉他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对他来讲，能请到假本来就是自己最终的目的，现在又可以不用辞工了，老婆那里也可以交差了，这真的是让他高兴得不能再高兴的结局。至于领班那里，只要阿新以后不找自己的麻烦，其余的那些也不重要了。一时间，按住狂喜的心情，他恨不得上前拥抱下陈总，太感谢了，真的真的太感谢了！
走出陈总办公室的时候，阿新在身边叮嘱了一句，“阿祥，你的假是陈总特批处理的，在车间就不要去宣扬，不能动摇了军心，知道吧！”
“明白的，谢谢老大。”庆祥扭头看了阿新一眼，突然觉得黑黑瘦瘦的阿新其实也挺帅的。心里头想起阿成那八卦的碎嘴，这次，打死他也不会跟别人乱讲了。
走到车间门口，庆祥赶紧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把请假的情况讲了一下，最后兴奋地说，“还是部门老大有格局，现在也不用辞工了，他那样一讲，那个领班也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那你就好好上班吧，过年时早点回来，家里给烘了你爱吃的腊肉，腊鱼，香肠等，孩子们也在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好呢，亲亲老婆，等下我就抢回去的火车票了，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挂了电话，看着外面和煦的阳光，想着家中那温馨的一幕，庆祥心情一下子充满了无比的幸福！也突然记起了那句广告语之前是在一家饭馆里看到的，全句是“最美人间烟火色，最抚人间凡人心！”想起今天请假的事情，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他突然觉得，这就是烟火人间吧！争争吵吵，打打闹闹，但不管如何，最后也还是融汇在亲友团聚，共享天伦，一日三餐那种简单的幸福里。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6期写作活动。）
――2024.2.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