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旧梦里（终篇）

第八章：将军·此间少年

后来，烈如歌告诉我盛公子的原名叫盛妆，只是后来众人叫多了，就叫盛公子了。小时候的盛妆只是一个想要活着的孩子，但这世道把那个坚强的孩子变成了现在的盛公子，为了生存，一个人可以随时改名换姓，可以出卖自己最真实一面，变成别人所需要的行尸走肉。

小婉死后的那几年，我依然靠卖画谋生，但却不似以前那样只画画别人喜欢的画了。以前的我经常画些夫人小姐们喜爱的花花草草，亦或是被迫画一些春宫图卖出去供那些饥渴之人玩赏。我知道我虽是江南之女，但本心一直向往那神秘壮阔的沙漠戈壁，还有那绚丽孤寂的长河落日，余生我决定远走他乡，去寻找出自己心之所向的美景。

转眼我便到了桃李年华，不知不觉我已看过太多大好河山。

一日，我正专心致志地画落日，忽然听到一位戍边的士兵叫我苏姑娘，我很惊喜地看着他，竟没想在这苦寒之地竟然能遇到故友，仔细回想却想不起那人是谁，那位小士兵又说:“林将军在那边等你。”

林将军是谁？难道是……

我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个可爱而调皮的少年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年纪轻轻竟然成了将军。他少了往日的娇嫩之气，五官更加硬朗，唯有那双眼睛，一笑起来依然满含温柔。

“林惊羽，你就应当这样！”我高兴地对他说。

“苏梦里，你终于不画那些倒霉的画了。”他一笑便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沉醉在他的笑容里，一如我初次见到他。

当年，我因为画没画好被大户人家赶了出来，途中遇到一只恶犬，我吓坏了，林惊羽就那样跑了过来赶走了那只恶犬。他笑着拿出一颗麦芽糖哄我，圆嘟嘟的脸上由于好动总有许多汗，那些汗珠亮晶晶的，年少的我总想摸他的脸，却总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不敢下手。后来他和小婉特别亲近，我便以为他喜欢小婉，就一直拿他当好朋友了。

我们就这样席地而坐，欢笑而谈，直到明月高挂，薄雾缭绕。

“梦里，我明日启程返乡，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吗？”林惊羽突然轻声问我。

“回家？回去还得以卖画为生，我才不要。”我摇摇头。

“那……你想当林府少奶奶吗？”林惊羽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突然想到当年他让我做他小妾的事情，瞪着他说：“你准备收几个少奶奶？”

他一愣，立马认真却有点害羞地说道：“就你一个。”

我没有回答他。夜色越来越深，我看着熟睡的林惊羽，悄悄地碰了他高挺的鼻尖，我又想到当初那个明媚可爱的少年，若我不在意他，当时又怎能数次规劝他把握前程，可比起深爱一个人，那样的感情太浅显了。

我看见朦胧的山川直插云天，湍急的江水回旋跳跃，我闻见关防燧烟的浓重气味，我听见战马嘶鸣和羌笛玉箫的合鸣。我突然想到盛公子，我与他是何其相似，只是一个中规中矩，一个走向极端罢了，所以，隐匿于世，与天地为伴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明日，我愿林将军一路顺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