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饶平如)
2020年4月4日,饶平如先生逝世了,他和他的毛美棠,终于团聚了。
很多人怀念他,也怀念他写的这本《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老人享年99岁,也算得享天年。感怀的是,他这一走,由他亲手写画的一段爱情佳话也到了终曲。
六十载光阴,如白云苍狗,
他们这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87岁时,饶老先生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妻子美棠去世。那之后的半年时间,他无以排遣,每日睡前醒后,都是难过,只好去他俩曾经去过的地方、结婚的地方,到处坐坐看看,聊以安慰。后来终于决定画下他俩的故事,他觉得死是没有办法的事,但画下来的时候,人还能存在。于是,他一笔一笔,从美棠童年画起……就这样亲手构建和存留下了一个家庭的记忆,也记录下了最美、最好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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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分享几个特别打动我的故事吧。
1958年,政治运动风起云涌,平如被下放到安徽六安。他以为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回来,谁知,一待就是22年。22年来,无论别人怎么劝,美棠都是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话:“我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一个人。”美棠留在上海,耐心地等着平如归来。短的是等待,长的是磨难。积蓄用尽后,她的嫁妆也陆续进了当铺。卖到最后一对金镯的时候,美棠想到没能给女儿留下点纪念物,心里难受得紧。那天晚上,美棠把金手镯套在女儿手腕上,让她戴着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摘去卖了。
美棠晚年病情逐渐加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常常神志不清地让平如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平如都一一照办。有一次美棠在家中找一件旗袍,平如知道事实上并没有这样一件旗袍,却想找裁缝来做一件给到她。儿女们责备他不应当听神智已经糊涂的母亲的话。他哀哀地叹:“她嘱我做的事我不能依她,不习惯啊。”
美棠离世后,平如吃了半年的抗抑郁药,开始了一个人思念美棠的日子。他剪下一缕她的头发,用红线缠好,随身带着;他把美棠的骨灰盒放在床头,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安葬在一起;他把美棠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擦拭。他带着美棠的照片,到了当初拍结婚照的地方,他站在那里,独自拍下一张照片,写道
“玻璃天窗已拆毁,唯阳光朗照的庭前,仍是当年携手处”。
老先生落笔言辞淡淡,读来让人心酸不已。
初中的时候我们读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总觉得这句最是痛楚。可随着年岁见长,想到平如美棠,原来最痛楚的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想起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写“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已”。
原来人世变换,白云苍狗,人力只是平常。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永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