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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

2023-11-15  本文已影响0人  重口味的瓶子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这个星光黯淡夜晚,唯有冰凉轻薄的月光捕捉到了婆娑树影间,那隐隐晃动的身影。月光惊动了他。虚影一瞬散去,只留下寂寥树影下几乎不曾察觉的,风过草叶时如萧的声音。

此时,在HY-C9型号冷光智能灯的探照下,这间位于地下数米深的密室,房间内的一切设施清晰可见。

两个穿着一样白色工作服及膝外套的人并排坐在木桌中间,不时翻阅桌上如山的资料。其中一人伸手探拿起一份资料时,忽然警觉地抬起头。另一人跟着抬起头来,神色戒备地盯着门口,缓缓站起身。

随着“咔”的一声,严密闭合的大门错开一道小口,紧接着,大门完全打开。门外之人的身影被冷光智能灯完全照亮,二人看清了与夜色无二的斗篷下,那张白净立体,俊逸清秀且极为熟悉的脸庞。离门最近的寸头男子绕开木桌,快步走到那人面前,用力抱了一下又松开,欣喜地看向那人:“曾博士,欢迎您安全到家!”

曾博士莞尔,拍了拍寸头男子的肩膀:“别着急,先坐下。”

头发微卷的白衣女子把凳子搬出,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被称为曾博士的黑衣男子身旁,眼里满是希冀。他们知道,曾博士此次回来,会带来他们需要的信息。

曾博士没有过多寒暄,直截了当地说:“我连接到了光脑信号,通过潜伏AI社群与资讯得知AI人的制造存在漏洞。他们的“身体”并不完全正常,大部分AI人会出现虹膜颜色杂乱,头发分布不均,甚至出现七八根手指这样的畸形身体。”

“除此之外,AI人的生理构造与人基本无异。可以理解AI人就是用和相似人类的肉体加上没有思维,仿造大脑构造的机械芯片。我们曾经认为的机械思维,其实是它们在模仿人类行为。实际上,AI人无法共情,更没有人类千变万化的情感。”

坐在曾博士身旁的两人视线交融,他们曾经的猜想得到证实,可他们的眼神中并无多少欣喜。

墙壁上高悬的电子钟冰冷地显示出现在时间:公元4223年。

四十三世纪初,人类有了高度发达的AI服务系统,所有人都徜徉在“人上人”与不劳而获享受服务的美梦中。可某一天,美梦变成了沉痛的噩梦。部分AI科学家追求AI机械的极端发展,诱导AI产生自主意识,导致AI背叛人类。异化的AI不再是人类的保姆,而是人类的屠夫。

不同AI相互联手,窃取人类肉体数据,不,是直接采用。AI人通过现代科技将采集的肉体数据进行融合,接着植入装载AI思维模块的芯片,秘密克隆出与人类基因几乎一样的“人”。“学习”了人类思想的AI并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萌生了取代人类,消灭异族的思想。当人类意识到这一点时,AI人已经无处不在。放肆的AI人处理掉很多反对滥用AI的先知者。曾博士只能舍弃所有,带着和他想法一样的人们潜伏下来,从头研究对策。

现在,面对这场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机,曾博士的发现犹如撕破黑幕的长剑,给破败的现状渗入丝丝光明。

“刑付,你带好何湖,我们的研究动作得加快了。”曾博士沉声说。

刑付与何湖二人重重点头:“是的,博士。”

次日,何湖外出打探消息,曾博士和刑付留守木屋,继续研究AI意识的破解技术。要打败AI,得从它们的本质入手。曾博士正研究得入神,何湖回来了,身后还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低马尾,脸上糊了一些泥渍,衣服看不清原本颜色,怯生生地拉着何湖胳膊,全身缩在何湖的影子里。

刑付有些意外,声音低了两度:“何湖,这小孩是谁,你怎么能带人来菡丩晥?”

何湖看向曾博士两人,面上露出歉疚,长睫毛在眼帘打下一片阴影。她伸手将小孩揽入怀里,摸着她的头说:“博士,刑助理,我今天外出,看见一个AI人想拉走这个小孩,我——没办法视而不见,出手带走了她。我问过她,她的家人都被AI人带走了,而那天她恰巧弄丢手环,害怕被师长责备,一个人不敢回家才躲过一劫……她还这么小,已经饿了很久。”

“曾博士,我们可以收留她两天吗,等我外出时再把她托付给安全区的人。你们放心,我检查过了,女孩身体正常。”何湖请求道。

曾博士蹲在小女孩身前,轻柔地把女孩拉到灯下,仔细查看。颜色均衡的虹膜,眼白还有因长期睡眠不足泛起的血丝,手指纤细根根分明,关节比例正常,没有明显的机械修整痕迹,女孩如何湖所说一样,十分“正常”。

“留下吧。”曾博士叹了口气。何湖拉了拉女孩,笑着说:“谢谢博士! 这孩子叫瑾晴!”何湖话音刚落,屋内开始震动。土壁上现出树状裂痕,楼顶抖落下了无数土屑。不一会,顶楼破了一个洞,露出一只满是泥渍的机械手。曾博士厉声说:“不好,它们来了,我们快走。”

一把抱起女孩 ,曾博士带着二人往逃生路奔去。身后,土层坍塌,堵住了逃生路口。

夜色暗涌,林子里传来几声凄厉鸟鸣。曾博士一行踏过湿重腐叶,进入密林深处的废弃房。寻了一个房间,曾博士把瑾晴放下,四个人靠着墙壁坐下来。瑾晴悄悄握紧了曾博士的衣角。

窗子露进一抹月光,落上曾博士的脸上。瑾晴发现,在月光的照耀下,曾博士是那样好看。接着,她看到曾博士被林中草枝刮破渗血的伤口。瑾晴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把沾了泥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脏污的外衣的夹层口袋里掏出

一块干净小手绢,微微倾身,没有说话,却把手帕举到了曾博士脸边。曾博士愣了愣,还是接过手绢:“谢谢,我自己擦吧。”

瑾晴垂眸,不再看曾博士,随手摸了根树枝,在废弃房积满尘土的地上涂画。树枝游移,走走停停,不多时,一只长耳肥腚兔子映入眼帘。瑾晴画完了一只,换块地继续画。曾博士看着瑾晴画画的样子,不觉放下手绢,起身走到瑾晴身边,蹲下说:“你很喜欢画画吗?”瑾晴没说话,只是对曾博士点了一下头。

“我以前也喜欢画画。其实……我不该成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曾博士声音淡淡又幽远。瑾晴看向曾博士,期望他继续说下去。

曾博士笑笑说:“我家族从事绘画艺术,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画家。这样的理想在AI绘画盛行的四十三世纪并不吃香。人们贪恋AI绘画的快速、高效、精致,早已将绘画这门学问弃之不顾。我的家族因此衰落。到我父辈时,我们只能靠保护古画为生。”

“我不信——不信人类沉溺于作画时高度集中的感觉与完成作品带来的成就感可以被AI取代,我想画画,画一辈子。”

“可是,”曾博士眼里浮上忧伤:“当我将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展示时,人们的反应让我难过——‘这是哪家AI画的,我也想要张差不多的’,‘不好看,不如AI画’‘不会吧,这年代了还有人动手画画 ’……我痛恨人们的愚昧。人类艺术史是人类史一个重要部分,把人类的璀璨文明和不朽精神紧密相连,可AI绘画本质是将古往今来艺术家们的作品放进一个大融炉,通过像素捕捉拼接,没有思考的去拼接他人的思考与精神。这样的‘新作品 ’没有灵魂的,不仅严重侵犯先驱作品的文化内涵,也污染未来的艺术发展。”

曾博士顿了顿:“我感慨,艺术已死,文明不再,它们已经被AI技术冰封了。”

说话间,曾博士握紧了拳,汗湿的双鬓紧贴面颊,眉心紧锁,原本白净的脸也因愤怒而变红。

瑾晴见状放下手里树杈,拉着曾博士衣袖。二人维持这样的姿势有了好一会儿,直到脚步声传来。

来的人是何湖。她的白衣沾了不少脏污,眉目之间有些忧虑:“博士……我们撤离时,我没来得及带上资料。博士,对不起。”

见到何湖,瑾晴抓着曾博士的手收紧,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曾博士握住瑾晴的小手,面向何湖:“资料我昨晚收录在了光脑里,等到了安全地,我会拷贝一份到你和刑付的光脑上,不必担心。”

“好的,博士。”何湖笑笑,走到刑付身边。借着月光,曾博士看见何湖坐下,似乎和刑付靠在了一起。

瑾晴从曾博士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拉了拉曾博士的胳膊,又抓过他的大手,用食指在他手心上写字。一笔一划,曾博士好一会儿才接收完瑾晴的话:明天你可以把她支开吗?

曾博士有些疑惑:“你不会说话吗?”以及为什么要支开何湖。瑾晴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次日,曾博士一行继续赶路,途中休息,四人分成两组找食物。曾博士与瑾晴一组,何湖与刑付一组。寻到一处僻静地,曾博士拍拍小女孩肩膀,拿出纸本和笔。瑾晴接过纸笔,本子铺在地上,埋头写起来。曾博士看着瑾晴写,越看越心惊:

“ 何湖是AI人。”

“我体内有监听器。”

“AI机器人想拿到您的研究资料。”

一时间,曾博士想到了很多,隐藏了两三年的菡丩晥突遭AI袭击,何湖的异样——何湖与刑付有些情况,不过一直以来,二人为了研究没有更进一步……昨天晚上明显举止有些超出。没想到自己只检查了瑾晴,却忽略了何湖。

曾博士拿过纸笔,写道:“谢谢,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些事。”

曾博士早已发现攻击AI系统的办法。AI人的身体没有人类五感,是不折不扣的机械人,不怕疼,也不怕累,似乎是无敌的存在。但,无敌——世界上真存在这样的事物吗?曾博士不相信,也必须不信。从城市逃离出来后,他一直在寻找AI人的弱点。

AI的大规模异变是在去年开始,仔细回想,所有的AI智能几乎是在同一天“反抗”的。能在短时间内进行系统变异和信息交流,显然最先异变的AI智能选取了什么快捷方式,从而让大部分AI智能产生异变。什么东西能达到这样的速度?恐怕是只有光网了……光网——没错,光网!AI异变十之八九是用了光网传播。这么一想,事情有了突破口,现今的AI人靠体内芯片连接光网进行活动,没有光网覆盖,AI就会瘫痪,如同提线木偶。所以说,攻击AI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清除光网系统。

现在,曾博士陷入困惑:如果何湖真是AI人,那她是怎么做到在没有光网的地区存活的?难道AI又进化了,不再依靠光网?

这么想着,曾博士决定问问瑾晴之前的经历,寻找蛛丝马迹。瑾晴慢慢写下了自己经历。如何湖所说,瑾晴被AI抓捕后,并没有遇见何湖,而是被带到数据待融所。瑾晴吃下AI人送来的饭,注射了什么东西。很疼,背上变得很疼,瑾晴昏昏沉沉的听到AI机器人说什么放过去就可以监听的话,获取想要的资料,还说什么快点回来,不然会死在外面……AI人忽略了人类本身具有的思考能力,瑾晴在目睹父母被带走后,早有戒心,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那些饭菜,瑾晴有意识的少吃,并把剩余的食物藏起,也因此,听到了AI人的后续计划。在完全清醒后,瑾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怀里,声音与先前身旁说话的AI人一般无二。

这个女人就是“何湖”。何湖告诉瑾晴,她救了自己,会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随后,瑾晴见到了曾博士。

事态变得严峻,曾博士拉起瑾晴,心中有了计划,他瞥了眼右手手腕上的光脑,有些不忍。

林子里密树环绕,细细密密的枝丫将天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晦暗。四个人很快回到了暂居地。刑付擦拭了一个浆果递给何湖。曾博士出声:“刑付,你带瑾晴离开一会儿,我和何湖说点事。”刑付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拉着瑾晴离开了。

何湖嘴角上扬,有些期待:“博士,有什么事和我说…… ”一瞬间,何湖消了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入心脏的光波,内里植入的芯片被光波层层包裹。“何湖 ”笑了笑,好听但带着恶毒语调的声音响起:“您发现了?”

曾博士厌恶的看着假何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现在是怎么能在郊外活动的?”

“啧啧——您想知道?那不如先上盘我喜欢的主菜——比如,给我看看研究资料?”

“不可能。”尽管“何湖”不说,曾博士也大致猜到了原因。快点回来,不然会死在外面……根据瑾晴听到的这句话不难看出,AI人研究出了一种暂时脱离光网生存的芯片。它们将芯片植入了何湖身体,企图在短时间内与曾博士相处,骗取资料。

曾博士转动被自己改造过的光脑手环,光波猛然收紧,芯片破碎,“何湖”发出一声惨叫,眼睛死盯着曾博士,嘴角意味不明的扯着一抹笑,最终倒落在地。

刑付听到声音,急忙往回跑,看见何湖倒地,慌乱上前扶起她:“博士!何湖,何湖—— ”

“刑付,你先冷静,好吗?”刑付双眼通红,眼里布上血丝,愤恨的看着芯

片碎块,唇与手微微颤抖,抱着何湖啜泣。AI人不能制造出和真实人类完全一样的身体,只能依靠掠夺。真正的何湖早已死去。

曾博士转过脸,对瑾晴写下承诺:“你的监听设备我暂时无法无伤取出,委屈你一段时间。到了安全地,我再帮你取出来。”瑾晴用力点了点头,有些水雾的眼里透露出期待。

三个人就地埋葬了何湖,坟上土层湿润,土粒松散,夹杂着些许干草。肃穆的悼念后,曾博士带着二人出发前往安全地。

安全地位于一片原始森林,这里曾经野兽成群,人类鲜少踏足,如今为了生存,人类倒已经和谐融入。在白雪皑皑之中,光秃秃的树木枝干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红光,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灯笼,系红丝带,人们即将欢度春节。

曾博士找到朋友,并得到他们的协助,为瑾晴取出了监听设备并进行销毁。深夜,安抚瑾晴睡下后,曾博士与刑付来到了一所木房。屋里全是科研工作者,和曾博士一样,他们想要驱逐AI,夺回曾经的家园。在一干人员发表见解后,曾博士释放出光脑中的研究资料,告诉大家:“袭击光网系统可以使AI世界崩溃。”有人不可置信:“这怎么行!袭击光网不就是毁掉了人类几千年来的成就吗!”“人类世界怎么可以没有光网……”“就算要摧毁,我们知道在哪儿吗?”

“大家不要急着反对。”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安全地的研究院院长。他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大框眼镜。有大人物赞同,研究员们的面色和缓了许多。

“曾博士,我可以和你深入交流一下吗,针对你提出的方案。”院长走到曾博士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曾博士点头:“院长,当然可以!”

曾博士向院长袒露,自己曾与何湖有过一次秘密约定。很久前的某一天,何湖向他提出一个要求:在我手中植入一个芯片病毒吧,博士。如果有一天,我幸运被AI人掠夺,在它们试图改造我时,这个不易被它们察觉的病毒将会顺着光网支点,把所有光网的分布记录下来,而我被改造后,一定会被送回博士身边,而这份记载了光网分布的病毒,将会是我们破除黑暗的雷霆之剑。

曾博士伸出手,手心是一枚蓝色方块:“何院长,有何湖带来的这份资料,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院长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何湖她,从小就犟……”

曾博士与研究院院长达成一致,将安全点的人分组,一同捣毁世界范围内的光网桩点。幸存的青壮年们听闻这个消息纷纷响应,加入这次大战斗。北方吹来寒流,几千年来,气温变化巨大,冬季变得更加寒冷,而在这个特殊阶段,人们无比渴望温暖的春天。

随着一个一个的光网桩点被破坏,连接AI人的光网一一崩溃,AI人大量减少,人类开始由荒野进驻郊区,再由郊区进驻城市……最后,光网被全面破坏,春天已如期而至。

温和的阳光洒落高楼大厦,落下温柔剪影。人类欣喜的在大街小巷穿梭欢呼,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刑付看着人们欢呼的景象,又看向曾博士:“博士,我想离开几天,去散散心。”

曾博士说:“去吧,注意安全。”

门口大树在乱斗中被连根拔起,附生的菟丝花没了依靠开始凋零。

光网的消失,也带走了给人类带来便利的AI系统。不过,曾博士由衷高兴,AI危机消除,如今棋盘重启,人类可大展宏图。他有理由有底气去和在绘画艺术上滥用AI技术的人对抗了——他想要人类的绘画,人类的艺术也迎来春天,他心中埋藏已久的艺术家种子将真正地生根发芽。

“博士,刑哥哥去哪啊?”瑾晴拉着曾博士大衣,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或许等他回来你可以问问他。”

……

郊外,密林里,一个人撑伞来到一个土丘前。放下雨伞,细雨润湿衣衫,鞋子粘上细泥,他将准备好的木质墓碑仔细立放埋好,侧身躺下,环抱着墓碑,笑了笑,闭上眼帘。

土丘绿意盎然,长满了细密草芽,雨很温柔,风也是。

嘘……你可不要吵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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