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学习第267天《 轻重戊第八十四》第一部分

2024-12-16  本文已影响0人  流水王丽霞

《管子》学习第267天《  轻重戊第八十四》第一部分

原文阅读

        桓公问于管子曰:“轻重安施?”管子对曰:“自理国虙戏以来,未有不以轻重而能成其王者也。”公曰:“何谓?”管子对曰:“虙戏作,造六峜以迎阴阳,作九九之数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神农作,树五谷淇山之阳,九州之民乃知谷食,而天下化之。黄帝作,钻燧生火,以熟荤臊,民食之,无兹胃之病,而天下化之。黄帝之王,童山竭泽。有虞之王,烧曾薮,斩群害,以为民利,封土为社,置木为闾,始民知礼也。当是其时,民无愠恶不服,而天下化之。夏人之王,外凿二十䖟,韘十七湛,疏三江,凿五湖,道四泾之水,以商九州之高,以治九薮,民乃知城郭门闾室屋之筑,而天下化之。殷人之王,立帛牢,服牛马以为民利,而天下化之。周人之王,循六(上山下念),合阴阳,而天下化之。”

        公曰:“然则当世之王者,何行而可?”管子对曰:“并用而勿俱尽也。”公曰:“何谓?”管子对曰:“帝王之道备矣,不可加也。公其行义而已矣。”公曰:“其行义奈何?”管子对曰:“天子幼弱,诸侯亢强,聘享不上。公其弱强继绝,率诸侯以起周室之祀。”公曰:“善。”

        桓公曰:“鲁梁之于齐也,千谷也,蜂螫也,齿之有唇也。今吾欲下鲁梁,何行而可?”管子对曰:“鲁梁之民,俗为绨。公服绨,令左右服之,民从而服之。公因令齐勿敢为,必仰于鲁梁,则是鲁梁释其农事而作绨矣。”桓公曰:“诺。”即为服于泰山之阳,十日而服之。

        管子告鲁梁之贾人曰:“子为我致绨千匹,赐子金三百斤。什至而金三十斤。”则是鲁梁不赋于民,财用足也。鲁梁之君闻之,则教其民为绨。十三月,而管子令人之鲁梁。鲁梁郭中之民,道路扬尘,十步不相见,绁繑而踵相随,车毂骑连伍而行。管子曰:“鲁梁可下矣。”公曰:“奈何?”管子对曰:“公宜服帛,率民去绨。闭关,毋与鲁梁通使。”公曰:“诺。”

      后十月,管子令人之鲁梁,鲁梁之民饿馁相及,应声之正无以给上。鲁梁之君即令其民去绨修农。谷不可以三月而得。鲁梁之人籴十百,齐粜十钱。二十四月,鲁梁之民归齐者十分之六。三年,鲁梁之君请服。

字词注释

[1]虙(fú)戏:伏羲。

[2]六峜:即乾坤六法,亦即乾、离、艮、兑、坎、坤。峜,此字历来各家解释分歧,有读为“法”者,有读为“计”者,也有读为“六爻”之“爻”者。此处采用闻一多说,读为“法”。

[3]九九:算法名。

[4]黄帝:一说当作“燧人”。

[5]兹胃之病:指食物中毒。兹,玄黑色。

[6]䖟:同“巟”。大河。

[7]韘(shè):通“渫”。疏浚。

[8]四泾之水:即四经水,指黄河、长江、淮水、济水。经水,指从山间流入海的水流。

[9]商:度量。

[10]帛牢:祭祀之礼。

[11](上山下念):“峜”字之误。

[12]亢:高。

[13]鲁梁:鲁国的南梁。《战国策·齐策》:“南梁之难。”所言南梁,当与此处“鲁梁”同。

[14]千谷也,蜂螫也:此言鲁梁对齐国的危害。千谷,千钟细粮。齐之秫为粗粮,其经济价值不如谷。

[15]齿之有唇:此言齐与鲁梁联系紧密。

[15]绨:粗厚光滑的丝织品,厚缯。

[16]什至而金三十斤:三十,一作“三千”,则对上句“三百斤”而言总价十倍。

[17]绁:当作“曳”,引。繑:草鞋。

[18](齿刍)(zōu):牙齿上下交接的样子。比喻往来交错。骑连伍:形容车多。

[19]应声之正:正常很快就能征收上来的赋税。应声,如回声之应,形容其快。正,通“征”。

译文参考

      齐桓公问管子:“轻重权变之术要怎么实施?”管子回答道:“自从伏羲治国以来,没有不用轻重权变之术就能成为君王的。”桓公问:“怎么说?”管子回答道:“伏羲开始治理国家,造乾坤六法来迎合阴阳,作九九算法来迎合天道,天下得以教化。神农开始治理国家,在淇山南面种植五谷,九州百姓开始知道粮食耕作,天下得以教化。黄帝开始治理国家,钻木取火,来煮熟荤腥,百姓食用,再也没有发生食物中毒,天下得以教化。黄帝称王以后,砍伐山林枯竭水泽。虞称王以后,烧毁大量荒草地,斩杀群害,为百姓谋利,修筑土地社庙,用木头建造闾巷,让民知晓礼节。那时,百姓都没有怨怒不服从的,天下人得到教化。夏王朝时,在外开凿二十条河道,疏浚十七条大河,疏通三江,开凿五湖,疏导江、河、淮、济四条大河入海,度量九州的地势高低,治理九片大泽,百姓才开始知晓建造城郭、门闾、房屋,天下得以教化。殷王朝时期,设立祭祀之礼,驯服牛马驾驶运输重物来与民为利,天下得以教化。周王朝时,推衍六法,调和阴阳,天下得到教化。”

        齐桓公说:“但是当下时代的君王,要如何作为呢?”管子回答道:“兼用五家的方法但是不需要穷尽。”齐桓公问:“什么意思?”管子回答道:“帝王治理天下的方法已经很完备了,不可以再随意添加内容。您只要遵照仁义来办就好。”齐桓公问:“君王要如何施行仁义?”管子回答道:“天子幼小孱弱,诸侯国却十分高傲强大,聘礼贡品都不缴纳。您应该削弱这些强权国家,使没有子嗣的国家得以延续,率领诸侯复兴周王室的统治。”齐桓公说:“好。”

        齐桓公问:“鲁国的南梁对于齐国来说,多产千钟细粮,于齐国的高粱米来说就像蜂蜇一样不利,但又与齐联系紧密如唇齿相依。如今我想要攻下鲁国的南梁,应该怎么做才好?”管子回答道:“鲁国南梁的百姓,习俗是纺织绨。您穿绨衣,让左右大臣也穿绨衣,百姓就也会跟着穿。您下令让齐国禁止纺织绨,那么大家就都得靠鲁国南梁的绨,那么鲁国南梁的百姓就都会放下农事来纺织绨了。”齐桓公说:“好。”于是在泰山以南制作绨服,十天后人人都穿上了绨服。

      管子告诉鲁国南梁的商人:“你帮我们运来一千匹绨,我们就赏赐你三百斤黄金。多运来十倍,那就每十匹赏赐金三十斤。”于是鲁国南梁地区不用收缴赋税,就可以财用充足了。鲁国南梁的封君听说后,就让他们的百姓都去纺织绨。十三个月以后,管子派人到鲁国南梁去。鲁国南梁城里的百姓,道路上人多走路扬起尘土,十步之外都看不到对方,摩肩接踵,车毂交错,车辆密集。

      管子说:“鲁国南梁可以攻下了。”齐桓公问:“怎么做到?”管子回答道:“您应该穿上帛制的衣服,率领百姓脱下绨服。关闭城关,禁止和鲁国南梁流通来往。”齐桓公说:“好。”

      十个月过后,管子派人去鲁国南梁。鲁国南梁的百姓都成了饥民,正常很快就能征收的赋税也缴纳不上来了。鲁国南梁的封君就下令让那儿的百姓放弃织绨改为务农。但是粮食不是三个月就可以收获的。鲁国南梁的百姓以每釜千钱的价格购入粮食,齐国以每釜十钱的出售粮食。二十四个月过后,鲁国南梁的百姓有十分之六都归附齐国。三年过后,鲁国南梁的封君请求臣服于齐国。

核心内容解读

        本篇将轻重之术的运用由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外交等方面,全篇共分为各自独立的七节。

      第一节阐述三皇五帝各有其轻重之策,当世君王应“并用而毋俱尽”, “弱强继绝”,振兴周王室。管子通过历数伏羲、神农、黄帝、有虞氏、夏、商、周各代的治国措施,说明了“轻重之术”在治国中的重要性和普遍应用。这些措施包括农业、礼仪、治水、建筑等方面的创新和推广,使得各个时代的百姓都能从中受益,并效仿这些措施,从而实现了国家的治理和稳定。

        第二节到第七节的内容都阐述用各种计谋和轻重之术使邻国归服,使百姓致富。从整体上说,本篇中的这些经济战计谋大体是通过让敌国发挥某种产业优势,诱其放弃基础产业(管仲时代主要指农业),使其产业结构弱化、产业空壳化。等到时机一成熟,就通过禁运手段强迫对方屈服。马非百先生认为,这些经济战术“均是以轻重之策灭亡人国之具体说教,而其中心思想,则只是一个阴谋,即运用‘天下下我高’之原则,将某种外国特产之国内价格提高到比出产国更高之办法,使其变成单一经济之殖民地或半殖民地而已”。

      第二节讲述了如何诱导鲁、梁国弃农织绨而最终征服鲁梁。“制鲁梁之谋”是一场经济总体战。经济战同真刀真枪的战争一样,本质极为残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齐桓公为了征服鲁、梁,亲自上场,带头穿起了绨做的衣服,后又带头不再穿绨做的衣服,改穿帛料衣服。被诱导的鲁梁却因为追求短期利益放弃农业为本的经济策略,从而经济崩溃。可见,依附型经济导致的灾难性后果值得我们警惕。

        实际上,所谓的国际自由贸易在人类历史上并没有真正施行过,“贸易跟着国旗走”最恰当地描述了过去五百年来世界贸易的现实。历史上大英帝国和今天的美国都不是靠自由贸易崛起的,是靠不平等的贸易保护政策。1814年,印度对从英国进口的棉丝织品的关税仅为3.5%,而向英国出口棉织品的关税则高达70%~80%。直到1900年左右,英国的平均进口关税率才降到约5%;而1860年左右,这个数字仍高达15%。

      因此决策者不能拿着教科书,迷信自由贸易,必须重视经济领域的斗争,并努力像管仲一样通过经济为手段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需要指出的是,即使天下统一,中国古典经济理论也反对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主张国家调节财富的流向,避免有产阶级垄断公共权力及世界市场。

《管子》学习的背景知识

中国古代中央集权体制的历史渊源(三)

三 孔子建立礼治国家的政治愿望

      与道家倡导归于自然秩序不同,从西周负责祭祀与卜筮的“巫”官嬗变而来的儒家,是诸子百家中较多保留周代官学色彩的一支学派。创立者孔子,生于为西周制礼作乐的周公之封国——鲁国,在周天下秩序逐渐瓦解的时代背景下,尝试整理鲁地保存相对较多的周代典制,并加以理论化,从而维护这一摇摇欲坠的旧秩序。《礼记·中庸》指出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淮南子》也认为:“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训,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学生焉。”

      孔子改造政治制度,构建理想社会秩序的政治主张,集中而典型地体现在他关于“德”“礼”“仁”“道”等的表述中。《论语·为政》篇首便是:“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可见孔子认为德行在政治中占据着核心地位,相应地,治理国家便应该用道德教化,而非严刑峻法。“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而德政得以实行的前提,是具有“仁”之品格的君子主持政事。“仁”不仅是孔子阐述的关于君子修养的标准,“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而且是从政者政治能力的标尺。“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论语·子路》)“德政”的制度形式与外在表现是“礼治”。“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论语·里仁》)“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论语·泰伯》)“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论语·颜渊》)孔子认为君子如果没有仁心,便不能够真正理解先王礼乐制度。“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如果仁者能够实行德政,用礼乐治理国家,那么国家便会走上正途,也就是“有道”。这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可见,孔子从继承西周典制的立场出发,主张君主加强德行修养,从而教化天下。相应地,孔子对于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仍然局限于西周的分封型天下秩序,主张中央与地方之间保持松散的联系,地方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与道家、儒家一样,墨家也在对春秋战国乱世加以批判的基础上,推衍出自身的政治理论,设定出理想的政治秩序。不过,与道家、儒家及其他学派从官方立场出发,虽注重民众利益,却是为了维护政权统治不同,墨家从平民立场与视角出发,演绎、构建出独具特色的思想内涵与理论框架,反映出在这一动荡时代中,平民的政治诉求与理想愿望。墨家政治思想的核心内涵是无差别的爱即“兼爱”,为此墨家将反对侵略战争,也就是“非攻”,作为自身战争观念的核心内容。墨家这一学说立场,在战国时期受到平民阶层的广泛欢迎,成为当时影响最大的学派之一。孟子称:“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韩非称:“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中国历代治理体系研究(全二册)》,夏春涛 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3年10月

《国富策:读〈管子〉知天下财富》,翟玉忠,博瑞森管理图书,2018年12月

《管子译注(全二册)》,谢浩范;朱迎平 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12月

《管子(全二册)——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李山 轩新丽 译注,中华书局,201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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