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他的女人

2023-02-11  本文已影响0人  野老说史

父亲排行老四,老三是我们看着送进坟墓的,老二,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他的两个儿子,我的两位堂兄跟我们处的都不错,常识告诉我们,父亲应该有一个大哥,但是我们谁都没见过,不仅没见过他本人,也没有见过他的任何后人。

可是父亲时常说起他这个大哥,但所透露出的信息也是极其有限的。

他的大哥,我们的大伯是死于民国20年,那场横扫关中地区的大瘟疫。

那场瘟疫的恐惧程度,我们无法想象,只能通过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略见一斑,据父亲讲,那时村上有人得病死了,请了几个壮汉抬着去掩埋,结果送葬的人呼吸了有毒的气,就死在了坟地,从此以后,凡是死亡的,再也没有人敢去把他抬走了,只是简单地把他连同他的房间门封住就行了。

还有一个远嫁的姑娘,听说父母不在了,赶来奔丧,刚哭了两声,因为吸了有毒的空气,连娘家门都没进,就死在了路上。

不幸染病的大伯,心里明白,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是他不愿意把病传给家人,就悄悄的来到村外一眼窑洞,自己把自己隔离起来,是我的父亲,他的小弟,一趟又一趟的奔波在窑洞与家庭之间给他送吃送喝送药,虽然大伯与同样染病的人相比算是活的时间比较长的了,但毕竟老天无情,他还是走了。

在那个讲究三从四德的时代,失去的丈夫,又没有一儿半女相守,大伯的女人去留成了问题,虽然他舍不得这一家人,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但是他的父亲做主,把他另嫁给一个远离我们的男人。

惜别时刻,送他离开婆家,走的最远的就是我的父亲了,在那个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又到处是沟壑和野狼出没的时代,我的父亲担心他的大嫂会出什么意外,害怕对不住他的亡兄,恋恋不舍的把她送了一站又一站,但是他的大嫂又担心她的小叔子。因为这个小叔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叔子从里到外的衣服和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给缝的,他们之间情同骨肉。

送别了大伯和他的女人后,这两个人就像是从这个家族的磁盘中消了磁。

我是在大伯去世后几十年才出生的,与他缘悭一面,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父亲为什么动不动就提起这个谁也不曾见过的大伯呢?

后来我们的大家庭发生了很多变故,爷爷去世,群龙无首,因为家产分配不公,二伯父被活活气死,他的家人也四分五裂,家算是败了,占尽好处的三伯父,也因为无子而郁郁终身。

父亲是家庭变故最大的受害者,在家产被两位兄长合谋侵占之后,分家的第二天黎明时分,他便离开家去给人家打长工,一边扛活一边供养我们。

一直到文革开始工作队进驻村子,家里要划定成分了,父亲才赶回来,在他的一再申诉下,我们家逃脱了被化为地主的厄运,因为他是长工,他是别人家雇佣的长工,是被剥削者,虽然家族拥有巨财富,但那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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