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洛一》的自我修养

《杀死洛一》那篇小说在最初构想的时候，洛一肯定是要死的。作为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发病期间，没有得到干预，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致伤致残或者死亡。这种惨剧不仅仅是发生在精神疾病患者的身上，也可能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我记得当初前辈给我举了一个例子，精神疾病患者，特别是躁狂症患者，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你处于炸弹的爆炸范围，很可能随时受到波及。我见过精神疾病患者发病后，很残忍地伤害了她最爱的儿子的最后画面，后续我没敢追踪，因为这不是想象，我不想得知后续。

其实这个很好理解，跟高血压糖尿病一样的，在病情控制良好，按时服药的情况下，无论是精神疾病还是高血压糖尿病一类的慢病患者都与常人无异，反之你会感受到慢病患者们的脑血管意外发生或者周围神经病变的出现，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精神疾病患者的破坏力。

对于国人来说，大家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包容程度是不够的，不过这也见怪不怪，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他就爆发了，他所造成的破坏力是无法预计的，因此对于精神疾病患者的偏见有目共睹。

记得有一年，我遇到过一对年迈的夫妇，他们有个儿子，三人的穿着打扮都很得体，看得出家境不错。儿子要去上厕所，他的母亲就带他去了，那个父亲脸上带着苦笑跟我拉扯家常。他告诉我，家里就这么个儿子，可惜了，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受了刺激，就得了精神疾病，几十年来，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发病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吃东西挑三拣四，家里鸡犬不宁。原本老人家里做生意的，家境不错，想着儿子成人后生儿育女能坐享天成，谁知道得了这个病，一天到晚身边不能离人，老两口年纪也大了，折腾也折腾够了。

最后老人说，为了照顾孩子，俩人都没做生意了，原本想多留家产给孩子，谁知来了这样一出，此时最担心的是百年后，谁来照顾这个儿子。

我听了，根本想不出安慰的话语，因为我只是一个外人，两个老人几十年的生活过得怎样，我只能从他们眉宇间窥出一丝端倪，反正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遇到家境不错的，愿意尽心尽力管束的还好，遇到条件差的，一家里老弱病残，再加上一个不知何时发病的精神疾病患者，其中的艰难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感同身受的。

甚至于我见过很多精神疾病患者家不同类型的家属，有的带着咬牙切齿诅咒病人早点死去的恨意，有的是恨铁不成钢对未来已抱心死的失望，当然也有活的通透尽自己所能照顾的人。

我阐述这些并非是要埋怨抱怨精神疾病的患者，只是在我们生活水平好起来的今天，看到他们的遭遇，我只能抱着同情怜悯的心思而深感无奈，且这种无奈一直折磨着我的内心，那种无力感不知多少人可以体会得到。

如果杀死洛一，她还有个姐姐，父母还有念想，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沦落到体会失独的悲哀。可是我的初衷不是如此，我只想有人可以关注一下精神疾病患者以及他们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家人，或者那些患者在清醒的时候，也会是家里人心中的念想，他们不可以死。所以我希望洛一还能继续体会人间大爱，因此她还活着。

也许某天洛一死了，对父母家人以及社会都是一种解脱，原谅我用这么冷血的字眼，是的，解脱。家人邻里不必再整天担惊受怕自己的安危，也不用再耗费一定的社会资源去跟踪随访，解脱了吧？可是一个人的离去，总会牵动另一些人的心，洛一没错，她只是得错了病，她会死，最终死在精神疾病手里。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归宿。

我想如果她是现实里的某个人，她要是能有选择，也是选择被疾病杀死，而不是被人言和人性所唾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