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柿子树
方柿子
参加工作前，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回我的故乡，位于太行山区的历史古镇武安市冶陶村。老家的山水和亲情象割不断的脐带牵引着我不舍的乡情：药王山和关郊（一条约一公里长得山谷）、山神庙、梯田、柿子树、黑枣树、酸枣、斑鸠、草丛中突然飞出的石鸡，好像总是藏着不尽的秘密，令我神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小姨、大舅、二舅，浓浓的亲情让我不能割舍；和小时候的玩伴相聚是我童年的欢乐。
老家没有什么好吃的，早晚两顿稀稀的小米汤和玉米面窝头，好的时候有一点咸菜，通常是咸菜也没有。爷爷家人口不多，加上爸爸在城市工作，经常给家里一些现金接济，爷爷哪儿总是有些韭菜花、芥菜丝做的咸菜，有时会炒一点土豆丝。姥爷家有和我同年的小舅和我最亲的小姨，大舅，姥爷是个有些传奇色彩的血性汉子，姥姥会讲岳飞、穆桂英、秦琼的故事，人多热闹，我总是喜欢在姥姥家睡觉，一家人躺在热炕上听姥姥讲故事。奶奶家那所建于乾隆年间已有200多年历史，走出几代国子监监生和文武秀才、授誉“卫守府”的清代楼院，楼上楼下14间的堂屋，只住着爷爷奶奶两个人，能睡5、6个人的大炕只有奶奶一个人睡，晚上漆黑冷清，山村寂静的夜晚，有时钻进屋里的猫会发出瘆人的叫声，加上流传在山村的神怪故事，老鼠会在半夜里娶媳妇的民间传说，我总是有些害怕，我在奶奶家睡得不多。
暑假正是麦收以后，是除了过年，北方农家伙食最好的一段日子。午饭通常是小米捞饭或面条，夏天有豆角、南瓜为菜；冬天只有南瓜、干豆角、土豆、萝卜。还不时要吃一些掺了米糠的糠窝窝，扎扎的刺嗓子，难以下咽。柿子、黑枣、核桃、和少有的花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
我对家乡的柿子树有着深厚的感情。在家乡的山谷里、梯田中，长得最多的就是柿子树和黑枣树了。柿子树粗壮苍老的树干、巨大的树冠、油油厚厚的树叶和挂满枝头的青柿、红柿，在干旱的山区，显得总是生机勃勃，给人以坚韧、力量、古朴、向往的鼓舞，特别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好似一树红灯，格外好看。
暑假的时候，柿子还没有成熟。当地的俗话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红了皮”，柿子要到农历九月，也就是公历的10月份才成熟。7、8月份的时候，我和同年的本家侄子牛子等小伙伴在山谷里转来转去，从一块梯田跳到另一块梯田，听着鸟叫、蝉鸣，看着成长的庄稼和山坡上的野花小草，摘着酸枣，来到一棵又一棵柿子树下，找那些挂在枝头或掉在草丛中的提前软化了的柿子。充分软化了的柿子，一点儿也不涩，甜甜的非常好吃。
我5、6岁的时候，爷爷和姥爷家还都有自己的土地和树木，柿子树各家都有十几棵，每年都收获很多柿子。柿子要在没有软化之前就摘下来，一驮子一驮子地用小毛驴拉回家，屋子里一地都是柿子。晚上一家人在油灯下把硬硬的柿子削去外皮，做柿饼；一部分不适合做柿饼的，削成快，和做柿饼削下来的柿子皮拿到房顶上晒熟，留作直接食用和做炒面用；还会把一部分硬柿子“懒”起来，去掉涩味，做成脆柿子。脆柿子又甜又脆，非常好吃；还会留一些柿子晾在房上，让其完熟，成为软柿子。很多软柿子一直留到冬天，变成冻柿子，吃玉米面饼子或者是糠饼子时，把软柿子抹在上面，又甜又香，算是美食了。
记得6、7岁时一个秋天，我和堂姐、堂兄、爷爷一家人（父亲十几岁已经参加工作，常年在邯郸、石家庄等地，很少回老家）到小东沟爷爷家那棵最大的柿子树下去割谷子。我年纪太小，不会用镰刀，一会儿下来，谷子没割多少，鞋面倒割破了。休息的时候，姐姐用长在地边的高粱杆做成挠钩，给我找树上的软柿子吃。
小东沟是一条由山水冲刷形成的黄土沟，水土流失使这里的土地比两边的土地低了有几米，沟中的土壤比上边的湿润很多。可能是这个原因，爷爷家的这棵柿子树长得又粗又直，巨伞一样的树冠整整覆盖了人有近100平米，是全村最大的一棵。妈妈说，每年光这一棵树就能摘将近18驮柿子，一驮柿子大概有三、四十斤，就是将近5、6百斤柿子。到我真正记事的时候，家里已经入社了，但每家还给一棵“自留树”。这是除了家里的日常用品和少量的农具外，唯一的自有生产资料了。爷爷家的自留树，就是小东沟里的大柿子树。到了文革后期，一会儿说要收回自留树，一会儿又说可以保留，搞得人心惶惶。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堂兄当家，他忍痛割爱，砍倒了那棵柿子树，获得了几块上好的木板。那棵树只剩下了全家人的记忆。
柿子在老家不仅是用来给孩子们吃的果实，还是山区老百姓几千年来补充糖分的主要来源。在贫困的山区，糖是奢侈品，孩子们一年可能只有在赶集或过年的时候可以吃到一两块水果糖，平时是没有糖吃的。我记得爷爷在过年的时候从立柜的抽屉里捏一小撮红糖给我吃，算是吃糖了。柿子还是山区老百姓用于度日的重要食物来源。老家主要以种植小麦、玉米、小米、黄豆和棉花等农作物为主。加工小米时会产生一部分米糠，米糠粗涩、没有味道，很难下咽。家家都会把晒熟的柿子皮和柿子快和米糠搅拌在一起，做成柿糠，然后和炒熟的黄豆、玉米一起磨成面，炒熟，做成炒面。一缸炒面可以放置很长时间，吃的时候用热水或凉水搅拌，又香又甜，是一种农家方便食品，家家必备的食物。
现代研究得知，柿子的树龄可达千年，柿子营养价值很高，含有丰富的蔗糖、葡萄糖、果糖、蛋白质、胡萝卜素、维生素C、瓜氨酸、碘、钙、磷、铁。 所含维生素和糖份比一般水果高1～2倍，如一个人一天吃一个柿子，所摄取的维生素C，基本上就能满足一天需要量的一半。未成熟果实含鞣质。涩柿柿子中含碳水化合物很多，每100克柿子中含10.8克，其中主要是蔗糖、葡萄糖及果糖，这也是柿子很甜的原因。新鲜柿子含碘很高，能够防治地方性甲状腺肿大。 另外，柿子富含果胶，是一种水溶性的膳食纤维，有良好的润肠通便作用，对于纠正便秘，保持肠道正常菌群生长等有很好的作用。柿饼具有涩肠、润肺、止血、和胃等功效。家乡的老百姓以前并不知道柿子的什么营养和医疗保健作用，但柿子和他们几千年来相依为伴，也是他们生命延续的重要营养来源。可惜的是，如今柿子在我的老家，已经不被人们重视，人们更多的去经商、做工，农业在老家已经是可有可无，只剩下寂寞的柿子树在山谷里自生自灭。虽然无人打理，但它们还是在寂静的山谷开花、结果，红红的柿子在深秋还是向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展示着它的千古魅力!
圆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