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中及《哀盐船文》赏析

汪中江苏扬州人，安徽歙县是祖籍。

骈文大家字容甫，精通哲学、文学、史。

七岁丧父家境贫，生产布鞋属家企。

邹母白天作老板，晚上教子作良师。

十四书店当学徒，经史百家多顾及。

二十初试《射雁赋》，补入诸生名第一。

乡试落榜二十五，专心治学不复试。

《哀盐船文》骈偶体，名家叹赏千金值。

三十四岁举贡生，知府学政作书记。

《南巡盛典》协编纂，得志年已四十七。

《四库全书》作检校，年终积劳而成疾。

卒于西湖葛岭园，名家送匾多称奇。

性格直爽爱骂人，至孝为母而休妻。

才高口讷好辩论，船上推落洪亮吉。

乾隆五十一年考，吏部侍郎先发誓。

必得汪中为首选，汪中得知洗耳离。

摹仿许由不凑场，由此一生着素衣。

人成大业具癖好，守衷在于情真实。

无官留得著述多，《广陵通典》《知新记》。

强《秦蚕食六国表》，《容甫先生贵诗》集。

《春秋述义》《述学》篇，《金陵地图考》详细。

吾赏学者骈文好，《哀盐船文》美至极。

首段散体是总述，乾隆冬月乙卯时。

船火而沉一百三，焚溺死者一千四。

场景蔓延几十里，连缀成郭火蔽日。

人人火中死得惨，烧焦烤干若枯枝。

“悲邪、悲邪”抒憾恨，垫定情调明主旨。

二段描写火灾前，渲染氛围是悲凄。

无形之手冬君主，天地寂静“物休息”。

阴气鬼气暗凝聚，寒风袭人骨“凛栗”。

幽黑隐晦谁人觉，“歌咢è宴食”众欢喜。

人情反衬景正托，夜雨怒号“波山立”。

三段场面总体写，火场入目甚清晰。

“有火作焉”“星如血”，“炎光一灼”“舫尽赤”。

“青烟睒睒”火势凶，蒸云为霞烤焦石。

船连首尾同火海，难寻活命一寸地。

且看被焚众形象，个个翻滚又跳踯。

“明见毛发”被火燎，痛哭疾嚎叫嘶嘶。

火焰蒸腾节节高，躯体燃烧声声低。

等到烟雾一散去，“声销形灭”无踪迹。

千条人命毁一瞬，万家祭奠此一时。

死后江面又如何，冤魂之气可障日，

当午不省南和北，扬沙难辨东与西。

“衣缯败絮”骨炭焦，“浮江而下”结涟漪。

工笔细描形声色，历历如画见层级。

总体展现是全景，特写镜头近咫尺。

且看骈文第四段，如同电影蒙太奇。

摄象对准善游者，舍己救人怀大义。

咕咚一声没深渊，落入水底再未起。

再看无路逃生者，“投身急濑”露形迹，

时沉时浮时跳跃，挣扎挣脱挣还溺。

追随猛浪滚滚流，摇摇晃晃坠水底。

须臾之间命呜呼，龙王对他不嫌弃。

由实入虚写魂灵，想象死尸神态仪。

哀怨于心面色难，张目睊睊恨斜视。

眼眶崩裂更流血，口不能言而示意。

具体抽象而泛写，描摹死后留形迹。

“焚剥支离”五体分，手脚肝胆难辨识。

圜圈破玦整与缺，狸首形残怎聚齐。

混杂合揉炭与骨，洞穴水府胡乱积。

“呜呼哀哉”呜呼哉，作者悲痛己至极。

五段议论揭本质，泪和笔墨见情思。

落笔大处先着眼，“众生乘化”天常事。

妻孥“气绝寝床”哭，庄周敲盆也可以。

常事衬托反常事，转笔再说为天子。

死分有名与无名，“天乎何辜”堪悲泣。

含冤而死魂难散，怎不昏天而蔽日。

化作鬼哭声徘徊，“悲夫”作者心意慈。

“丛冢有坎”得安祥，想象“群游”情和怡。

前人莫祸后来人，“无为妖祟”饷有食。

结尾“也邪”连发问，“至于此极”情扣题。

骈体文章重审美，也能经国而济世。

音韵叮咚更主情，产生共鸣通灵犀。

此文骈而不呆板，举重若轻不废力。

一路写来笔圆熟，水流花开无痕迹。

难怪誉之为顶峰，吾辈可望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