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在理智的前面

今天下午，离上课时间还早，我一个人坐在前台，一边看小说，一边分神听着会员或孩子们有没有什么需求。这时，门从外面被拉开，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士。她很懂规矩，我还未开口提醒，她先扫了场所码，并展示给我看。

我以为她是进店咨询的，按流程问她有什么需要。她问我是不是这里的老师，我答是的，她说，我今天过来这边不是来上课的，她是带孩子的。

我们附近有幼儿园，还有很多培训机构，时常有家长进店，问个路，倒杯水之类的。我心想，她估计也是要行个方便。我看着她，听她继续说。前面说了挺长，讲她的孩子两岁半，很乖之类的。我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能不能直奔主题？很快，她话锋一转，说孩子得了什么肾病，检查结果都带在身上，如果我不信，她可以拿给我看。为给孩子看病，花了很多钱，现在生活实在艰难，请求我发发善心，帮帮她。说着，还把她手里的现多拿给我看，“许多好心人，有的给了现金，有的转账。”然后把微信收款码展示到我面前。

我很少面对面遇到这种事情，因为戴着口罩，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从她的眼周，判断她应该在40岁到50岁之间。她眉头紧锁，眼中含泪，满是悲戚。我的脑中当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是不是骗子？但闪念只在一瞬间，我便立刻拿起手机，扫码给她转了20块钱。

我听不得悲情故事，也怕看到病人，尤其是生病的孩子。不管是否与我有关，看到被人间疾苦折磨至深，都觉得心里扎痛。我不想让她拿出证据，甚至不想让她用卑微的语气再多说一句。即便她是骗子，我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了生活，放下尊严的恳求。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赠人玫瑰”。

她向我鞠了一躬表达感谢，然后推门离开。我继续我的工作。

晚饭后，我跟飞哥聊起这件事。他说，你为什么不多问问呢？言下之意是，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骗子。我说，哪怕她是骗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却觉得，我遇事不理智，容易被骗，既然能够出来乞讨，为什么不去找份正经工作，或者通过其他正规途径来寻求帮助啊。他们就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骗取不义之财的。

我说，本来想给十块，那人手里拿的现金都是一块的。后来想想，还是转了二十，尽管这可能差别不大。如果她真是骗子，骗就骗了吧。但如果她不是骗子呢？如果她真的因为孩子生病，整个家庭面临绝境呢？

飞哥说我傻，他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比我理智。

我说，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直接给钱，一块十块，都可以。但不要态度不好，不要不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经历的苦难，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骗子固然可恶，但是，骗子用尊严去换取物质生活的保障，也不容易。终有一天，他们或许会被命运收拾，或许走向人生巅峰。但这与我们无关。我们遇到了这样的事，通过付出极少的金额，息事宁人也罢。如果她不是骗子，你帮了她，举手之劳，自己并不会损失什么，但于她而言，众人拾柴火焰高，雪中送炭，这是好事啊！

每次朋友圈中遇到类似的情况，我都会捐款。近年来，报出许多类似的骗局，我们也没办法一一甄别，但万一是真的呢？

想起几年前，在一个书友群里，有一位书友，非常活跃。他是在某一天突然加入进来的，然后就频繁发文，散文诗歌为主，质量还挺不错。但是，从他日常聊天对话中，又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深度，或是文学素养很高的人。我一直很好奇，这样的人，怎样做到如此高产的。

有一天，他加了我，跟我聊起想要做公益，为山区孩子捐赠衣物，去边远山区做义工之类的事情。我说这是好事，鼓励他并支持他。这事儿，说了一段时间，就没了下文。他依然高频发文，依然在群里高调活跃。而我，是资深潜水分子。

大约半年后，那天晚上，他突然私信我，寒暄几句后，问我能不能借他一百块钱。我当时有点懵，我与他只是没见过面，不熟悉的网友，仅有的几次聊天，客气而疏离，怎么着也没到能借钱的地步，他怎么好意思张口的？见我没有回复，他很快又说，因为刚到一个城市，刚找到新工作，最近没有生活费了，过几天工资发下来，就立刻还我。

我与他交流不多，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不太正常，有点怪。但是，我还是直接给他转了一百过去。看到我没有说话，直接转账，他似乎很惊讶，问我为什么不担心他是骗子。我说，如果他真的没钱吃饭了，拿着手机，赶紧去买点吃的吧。如果不是，这一百块钱就当是扶贫了。他说，对姐姐的信任深表感动，他说的都是真话，过几天发了工资一定第一时间还我。

我笑笑没有多聊，因为我与他的关系谈不上信任，也没指望他还，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思虑太多，影响心情。

后来，他偶尔会跟我说两句话，但再没提过那一百块钱的事。现在，他早已消失在茫茫网络中，我甚至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我的微信中。我曾怀疑他是不是跟群里大部分人都借过，并且大部分人都没理他。但这事，我也没有找其他书友求证过，如果真是骗子，我知道实情，心里只会更加难过。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他是不是骗子，而是，万一他真的遇到困难了呢？本来可以尽一分绵薄之力的，如果因为怀疑，没有出手相助，为此可能会许久心中不安。我甚至不忍心让对方拿出证据，证明他所言非虚，因为害怕万一是真的，我尴尬，如果是假的，他尴尬。所以，哪怕知道可能是骗子，还是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写到这里，发现自己有些迂腐，但是，在冷静理智的前面，我还是更喜欢先做一个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