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运河－6（长诗）

余晖在河道倒映出极其病瘦的街

长风饥渴，便侵犯起涟漪

行人越是弯腰伏行，身影越有延长的余地

地下运河每次欢庆，无论是否遵循传统

习俗皆隐瞒了步伐离场一步

多年后我吹干汹涌的火池，搞得两腮红肿

只为阻碍殡仪馆火化掉习俗的遗骸

星月如痣被浓云藏匿，夜像恶妆抹脖的肥妇

我低声暗祷：老师，请谅解

剪开习俗烧黑发焦的衣物

露出它成千上万人拥抚过的肌理、脾脏

它曾经献出过吻、献出过自己的必死无疑

请容我再度亲抚，再度以唇相交，老师

我需一把打开旧存钱罐锁头的钥匙

我需以过去的言论点醒过去的人

恶猫口露黄齿熏人前

它曾是位准备去爱人的女士

我将送它一束玫瑰、一首足以扼杀悲伤的曲

喜悦在内，伤情在内

诸君胃里消化的感受啊，都有被杀死的余地

你要承认，风与岩曾经忘我地相爱过

运河的左侧

是长风搬运来的沙砾废墟

运河的右侧

是密集且空洞的镂空石林

我无需朝谁证明我的爱情，甚至朝你

火以爆裂出闪烁星子的姿态拥吻了人间

那不是我

潮涌的来来回回中潜藏欲言又止的寓意

那不是我

我是书页里被捏了上万次的指痕

是重重叠叠庭院深深的落叶

我这尊无从目睹又确切存在的怪佛

我要从何说起

撬开一处长廊，是光在极具侵略性地刺入

阴暗仅温声细语着节节退让

往深处走，我险些跌坐

自杀者的排班表刻在地板上

那些人只活过一次，却已厌恶起生命

超度的经文不够用了，需再撰写新篇来

引渡的冥舟船票售罄

死难者与自愿死者争夺安息的床榻

如此惨剧上演的刹那，我竟卑劣得放声大笑

前一个来此的活人点燃了一架子红蜡烛

以刺眼为由浇熄了它们

本该淹没于黑暗的我，

却在蜡烛熄灭的霎那长了一身子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