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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白墙

2015-08-20  本文已影响1016人  法隆寺朱住持
Jeff Wall, the stumbling block

最近事情比较忙,似乎连一个月一次更新都不能保证了。七夕的日子情侣们都在忙,世界姑且地留给了单身狗们。得闲写点字,之前在一次分享会里跟参与的朋友提到了Jeff Wall的the stumbling block,但是囿于听众的层次高低不同不便讲一些太深层的东西。那么今天就顺便来补全一下关于这张图的一些故事。

这张图,来自加拿大著名摄影家Jeff Wall。表面上看,就只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街头纪实摄影而已。相比于Jeff Wall的很多名作,这张图似乎在摄影史上显得比较黯淡。但是它着实深切而犀利地剖析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越是隐藏在平淡的表象之下,越是昭示着我们的无知和习以为常是多么的可笑。

首先我们要说明,这根本就不是一张简单的街头摄影作品。

Wall对他图片的定义是一种电影式摄影(cinematographic)。这种摄影非常强调的一点是,摆拍。沃尔使用一些并不熟练的演员,扮演贴近他们生活的角色。故而很大意义上,沃尔图片里的人其实是符合纪实摄影的基本定义的——这些图片中的人物确实都有可能在平行空间的某一个时点上在这个位置做出这样的动作,并不需要摄影者过多的介入。当然,这种要素的引入,也构成了对Jeff Wall批判的核心点。沃尔自己定义这种图片是near-documentary,他希望这些图片“似乎描述了事件一霎而过但没有被拍摄下来时应该是什么样子”,然而讽刺的地方在于,当沃尔本人的拍摄完成时,这种性质也就随之消失了。看似它是直接的,但观者,至少是有一定视觉经验的观者,往往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发现这并非一张直接拍摄的照片。

图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张单独对焦的摆拍照片,最后通过合成的方式全部堆叠到了一个图层上。如果拍照比较多的朋友很容易就会注意到,这张图的锐利程度,特别是景深大小,完全超出了惯常的透视体系所能达到的极限,原因就在于如此。要达到这样宽广的景深,我们不可避免地需要使用超焦距。然而在超焦距的情况下,看似获得的全景深实际上牺牲了全画面的细节和锐度——这也是为什么风光摄影在数字暗房的过程中经常需要强调锐化的使用方法。而这张图里,在不同的焦平面上都保持了高锐度、全景深,这本身就挑战了摄影最基本的单点透视原理。

那么这里就有了一个很严肃的指涉性问题,看起来这是一个极为简单随意的街头摄影,但是实际上是许多个摆拍的集合体,那么照片通过直观的方式对我们的思维形成的指涉,到底是一种引导,还是一种欺骗?经过了多次的演练和配合,图片中的模特儿,或者说演员们,不但熟悉自己的场景,表演得浑然天成,而且仿若对远处的摄影师熟悉而视若无睹,他们没有意识到构图,也就更未注意到“观者”这个第三客体的必然存在性。这种源起自画意时代的扭曲在纪实摄影登峰造极之后的年代里竟浑然天成地、堂而皇之地迈入了纪实摄影的图片结构里,不能不说这挑战了整个二十世纪自斯蒂格利茨开始的现实主义思潮。

我们更深入地说,从符号学角度的出发,鲍德里亚所认为的拟像理论里,这种形式上的相似性,最终带来的是不是实际上的虚无?深入到最后,任何一个看起来真实,或者虚假的场景,对于照片来说是不是理应有一个原始场景的存在?我们所拍摄的东西到底需不需要真实世界的一个原型?如果不需要的话,那么我们拍摄的行为带来的一张影像和我们眼睛见到的影像,到底哪个是这个世界。摄影上可以从某种形式区分为两种,indexical和iconic。这里稍作解释(其实是很不喜欢作解释的,因为都是打乱逻辑顺序的一些不必要的背景知识),所谓的indexical是指其和所指示的物之间具有因果性的关系,如烟之于火即为一种indexical符号,而iconic不具备这种逻辑关系。既往在摄影的讨论里,我们往往认为indexical是多于iconic的,比如说我们认为一张细节丰富的图片很多时候更有真实性(所以很多为了补充细节做了大量数码暗房工作的照片看起来却并不失真),但是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随着摄影师对画面控制能力的加强,现在我们不妨提出很多当代摄影师运用的是一种基于index的iconic符号。具体到the stumbling block上来说,每一个模特儿的存在,都是indexical的,因为它们呈现了环境的某一瞬间(具备了因果关系),但最后它们合成为一张全新的照片的时候,诸多indexical的集合体却形成了一个iconic的符号,一个全新的、全无过往、全无原型的一个图片,那么这两者之间到底如何建立联系,如何转化?沃尔本人认为,照片单从成像过程,不论是物理的还是化学的,都是一种简单复制的像似过程,而绘画赋予作品像似性的手工建构,在数字暗房中也可以完全被重现。随着时间推移,indexical的因果关系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野,我们不在关心一些在拍摄和初被观看时理所应当的逻辑关系,转而回归画面本身,也就无形中强调了iconic,而削弱了indexical。在the stumbling block中,多次不同的指示性建构,就忽略了这个具体时间的单一踪迹,人工地完成了iconic化的过程。于是许多相关的、因果形式逻辑上的indexical,最终就走向了虚无。

了解摄影史的朋友都知道,indexical曾经被认为是摄影天生的、理所应当的一种属性,就好像汉族人生来黑发黑眸,日耳曼人则是金发碧眼一样。作为一张不算很出名的图,它的艺术价值很大意义上在于对传统的摄影指涉性的颠覆和对透视关系的挑战,以及针对传统摄影,特别是模拟摄影最根本属性的颠覆。经过了这样一番解释,相信大家就比较能明白为什么说这幅作品是艺术史上有重要意义的一幅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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