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四)

2020-10-17  本文已影响0人  爱幻想的薄荷糖

旁布尔乔克和乔大嫂大吃一惊,又睁大眼睛互相对望着,我简直完全疯了——在严刑拷打之下,这样不顾一切得胡说八道——什么无中生有的话,我都会说给他们听的。

只有真心的朋友才会对你说这种话,如果你不能沿着正道达到不平凡的地位,那么走歪门邪道也绝对达不到。

一生的长链不论是铁打的,还是金铸的,是荆棘编成的还是花朵穿好的,要不是你在一个自己难忘的日子里亲手制作了第一环,你也就根本不会都受到他的束缚了。

屋子里有三女一男。我在窗口站了不知道五分钟,就是多少得到了一个印象,觉得他们都是一群吹牛拍马的骗子,不过每个人都得装着不知道其他人也是吹牛拍马的骗子,因为谁要是一揭穿别人的真面目,那就无异于揭穿自己的真面目,承认自己也是吹牛拍马的骗子。

卡米拉的那张脸简直像一堵没有门窗,死气沉沉的高墙,她能生得五官齐全还真是幸运。

我决定这辈子不再为你哭了。”我说。这句话其实一点也不真实,因为当时我心里气得又暗暗地哭了。而且后来她让我尝到的许多痛苦,我心里也明白。

我觉得自己头上还沾着脸色苍白的少年的血迹,法律绝不会放过我的。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犯了哪条罪,该受怎样的惩罚,可是我心里却很明白,乡下小子绝不可以在乡间大摇大摆,闯进上等人家,痛打英格兰读书的上等青年

她问我学过什么,将来打算干什么。我告诉她我慢慢要跟乔学打铁,我还详尽地告诉她我什么都不知道,想好好的学一学。这么说,为的是希望她也许可以给我点儿帮助,让我实现自己的心愿。可是她并没有想要帮助我的意思,相反她似乎就指望我无知无识。她也从不给我钱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去一次就给我吃一顿,甚至也不提我给她干了什么活,她会给我一笔工资。

在他们两人的谈话中,姐姐每次提到我的时候,就仿佛她在拔去我一颗牙似的,而旁布尔乔克呢,他一向自封为我的恩人,总是坐在那用轻蔑地眼光看着我,好像我这一生的好运,全靠他替我安排策划,而他干的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你长高不少啦,皮普!

我陈思地瞟了她一眼,因为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眼神向他表示,这不是我自己所能做主的。

又过了两天,乔穿上她的节日服装,陪我上哈维沙姆小姐家去。看到他穿着那身服装,我是在很不好受。不过他既然认为遇到这种场合非穿那身衣服不可,我自然也不便对他说,他还是穿着平时的工作服要得多;况且我知道他完全为了我才弄得这么不自在的。

你就是孩子的姐夫么?

我几乎想象不到,亲爱的乔会一下子和平时判若两人,他简直变得像一直异乎寻常的鸟儿,一语不发的站在那儿,头上耸起他那簇乱蓬蓬的羽毛,嘴大张着,活像鸟儿想要吃虫那样。

你就是这孩子的姐夫么?哈维沙姆小姐又问了一遍。

说起来令人十分气恼,在这场会面中,乔始终没有对哈维沙姆小姐讲一句话,什么都对着我说。

“皮普,我的意思是这样,” 乔开口说,“由于那会儿我是一个人家所说的光棍……”

加杰里先生,你养活了这孩子,打算叫他跟你做学徒,是这样么?

"皮普,这一点你的心里最有底,"乔把他那套合情合理、十分坦率而又客气的话,又强调了一下。“你心里其实非常想干这一行。你并没有提过意见,你心里其实非常想干这一行。”

我尽力想让他明白,他这些话应该对着哈维沙姆小姐说才是,结果是白费心机。我越是向他使眼色、做手势,他那一套合情合理、十分坦率而又非常客气的话,却越是对我说的起劲。

你们的师徒合同带来了么?

“哦,皮普你知道,” 乔回答,仿佛这么问有点不合情理,“你不是亲眼看见我放在帽子里的,所以你知道合同在哪。”说着他就取出合同,并没有交给哈维沙姆小姐,而是交给了我。当时我难免为这位善良的老朋友感到丢脸——我知道我确实为他感到丢脸——因为我看见埃斯特拉眼睛里露出了恶作剧的笑意。

最后我还记得,我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心里痛苦难受,深信我这一生不会再喜欢干乔的这一门行业。我曾经喜欢过这个行业,可是现在和过去不同了

为自己的家感到害臊是一件最苦恼的事。当然这件事多少有点恶劣,有点忘恩负义,而我受到惩罚,也是罪有应得、理所当然,不过我可以作证,这确实是一件苦恼的事。

由于姐姐脾气不好,我在家里从来没有一天过得很快活。可是因为有乔,家就变得神圣了,我对家还是有一定的信心。我曾经把我的加看作是最精致的交谊厅,我曾加把我家的大门看作是圣殿的神秘大门,每次郑重地开启,总得奉送还上一些烘烤的家禽,我曾经把我们家的厨房看作一个富丽不足却很高压洁净的房间,我还曾经把铁匠铺看作一条通向成人和独立的光辉道路。可是不到一年,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粗俗低下,我可决不能让哈维沙姆小姐和埃斯特拉上这种地方来看。

在我后来的生活中,我也曾不止一次领略这种滋味,感觉到一时间天上好像落下一块种种的帷幕,把生活中一切乐趣和绮丽的幻想都遮没了,使得我只有单调乏味、耐着性子过日子。可是我刚成了乔的学徒,踏上了人生的道路,看到笔直伸展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在这个当口上落下来的帷幕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前所未有的黯淡。

我没有逃出去做水手,那并不是因为我对事业忠诚,而是因为乔的忠诚。我所以还耐得住性子,好好干活,并不是因为我强烈地意识到勤劳是一种美德,而是因为乔深深的知道勤劳是一种美德。一个和蔼可亲、心底正直的人在世上能起多大的作用固然很难判定,但是我们跟这种人整天呆在一起,所以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可以知道的。我完全明白,要是我在学徒时期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那应该全归功于朴实知足的乔,而不应该归功于我这么个心浮气躁,狂妄不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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