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在秋天拂晓写下的一首词，无一句不是写秋，无一句不是写秋晓

蒋捷，字胜欲，号竹山，南宋词人，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他的气节为时人所重。

蒋捷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 、风格多样，而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

蒋捷是失意之人，宋末时局动荡，早年入仕之心随元军铁蹄南下而破灭。于是在太湖的一个岛上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在秋天的一个早晨，作者从梦中醒来后，看着眼前的景物不由感慨，于是写下这首词。

《贺新郎·秋晓》

蒋捷〔宋代〕

渺渺啼鸦了。亘鱼天，寒生峭屿，五湖秋晓。

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

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

愁痕倚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鬒，与秋俱老。

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计无此、中年怀抱。

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烟未敛，楚山杳。

这首词的大意是：

乌鸦啼鸣的声音消失在高远的云空，太湖秋天的拂晓满天鱼白，寒气在陡峭的小岛上升袅。

一张竹几一盏残灯照着我做起了酣梦，忽惊闻一声马嘶，是谁在古道行早?起来搔首仰望，晨星稀少。

园内月亮还有一点淡黄的光，篱笆的影子已消失。

篱笆上爬着牵牛，开着几朵淡青的小花。秋色太淡，门外又添上了一树红枣。

想凭西风把我心中的愁痕除扫，反被西风催促我，如云的黑发与秋色共老。

还未卷起旧院里隔霜的竹帘，我就在黄粉色的屏风边醉倒。

人到中年时的情怀，愁来唯有这酒醉可了。万里江南吹箫乞食，声声吹不尽家国之恨。

恨那参差不齐的白雁，横列在远处的天杪。清晨烟雾尚未收敛尽，茫茫楚山一片幽杳。

词题“秋晓”，词人从鸦啼起手。拂晓时分，乌鸦的啼声渐渐消失了。绵亘无际的天空泛出一片鱼肚白，弥漫天际的寒意侵袭着陡峭的岛屿，这是太湖的又一个“秋晓”。

面对着秋景，身侵着寒意，词人想到了昨夜：孤灯一盏，孤人一个，伏几而梦。古道漫漫，是谁夜行马嘶，惊人梦回。

词人没有告诉我们他的梦境，但是这孤灯、竹几、古道、马鸣，连同那秋晓的寒意，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所感有所知。

拂晓梦醒，披衣起身搔首庭中，看看天上还有几多残星。此时天色渐明，月色微黄，连篱笆的影子也显不出来了。篱笆上挂着几朵青青的牵牛花。

大自然似乎也嫌这秋色过于素淡，于是枣树挂上了殷红的枣儿。满树的红枣可以添暖秋色，可是有什么能温暖词人那颗忧伤的心呢?

下片进一步抒发情怀。由于时光流逝，年华渐老，词人的忧愁变得更加浓重。

室内挂着绣帘，遮住寒霜，在绘饰的屏风旁醉倒，何等的惬意。今昔对比，更使词人愁上添愁。

宋亡后，词人正像当年的伍员一样到处飘泊，大雁尚能在天际自由自在地飞翔，春来便能返回旧居，而人不如雁，到底何时才能返归故里，词人不由产生一种嫉恨之情。

“伍员”，即伍子胥，他因父兄被平王杀害，含恨逃奔吴国，句中连用两个“恨”字，道出深沉的亡国之痛。

词人此时陷身于四顾茫茫的大雾之中，看不见天日，看不到出路，只能任忧愁痛苦煎熬自己。结尾以迷茫远景收结，回味无穷。

此词善于描景状物，体情达意，叙述委婉含蓄，曲折细腻，情景交融，把作者难以言述的情怀表达得情尽而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