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你蓝色清晨(小说)
【题记】
总有几个人留在心田里,总有几首歌让人难忘记。歌曲《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就是让人总想起的一首。静寞时不忘哼几句,脑海中就浮现出许多回忆……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
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
初见你蓝色清晨
我初来这s城时,爸爸刚离世。我和妈妈、妹妹借住在郊区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妈妈打零工赚钱供我和妹妹读书。妈妈的姐姐和弟弟虽然也住在这座城市里,但都不愿和我们来往,原因是当年妈妈找了个家住外地农村的乡下男人,尽管爸爸是个争气的名牌大学毕业生。爸爸大学毕业后就与妈妈结婚了,并回家乡,想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改变家乡的面貌。可惜的是,爸爸的理想还没实现,疾病却夺走了他的生命。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不想留在伤心地,没有听父老乡亲的规劝,在我上高二的那年,妈妈带着我和妹妹毅然回到了她的家乡s城。
每天看到妈妈劳累的身影、坚毅的眼光,我和妹妹都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争取有个好工作,那样就能让妈妈安享晚年了。
终于,我实现了人生第一个目标——考上了名牌大学。初进大学,我的生活除了教室、图书馆,就是食堂和宿舍。我为了少花妈妈的辛苦钱,经常在食堂买个馒头就去图书馆看书。时间长了,我发现总有一男生比我早到图书馆,而又晚我离开图书馆。他也总是手拎两个馒头来图书馆吃饭。这时,我总想,这人有一米八的个子吧,吃两个馒头能行吗?有一次我抬头看他时,他也正好回头看我。清瘦的脸庞、精神的双眼让我不竟脸红了,我赶快低下头,心脏蹦蹦跳得厉害。这是怎么了,我第一次早早收拾好书本回到了宿舍。
有一次,我边吃馒头边看书。有人轻轻推了我一下,我一抬头,原来是他。
“这是我家乡带来的咸菜,给你一瓶。”他说完也不问我要不要就跑回他座位上去了。
这是用红白萝卜和辣椒一起腌的咸菜,我吃口萝卜,吃口辣椒,再吃口馒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天的馒头真好吃。我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忙把看我的头转了回去,但我看见他笑了,他有一口雪白的牙齿。
后来,后来……
后来,我们就坐一起复习功课了。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她应该也和我一样在贫困中长大的孩子吧?每次见她边吃馒头边看书的模样,就想到了自己。也可能她比我还艰苦,她只吃一个馒头,连咸菜也没有。我至少还有妈妈做的咸菜下饭。不知从哪天起,我就有了想送她一瓶咸菜的想法儿。在宿舍里装好一瓶咸菜,已放书包里好几天了,但总没胆量把它送出去。每天见她只吃一个馒头,我心里真难受。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咸菜送出去。
啊,她又独自吃馒头看书了,我慌忙拿出装咸莱的瓶子,快步走到她身边,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放下瓶子就跑回我座位上了。
唉呀,她会不会把瓶子还回来?她吃咸菜了吗?她会怎么想我?我鼓足勇气回头看了一下她。啊,她在吃我给她的咸菜。我忙转回头,我笑了,我由衷地笑了。
第二天她走进图书馆,没去她自己的位子坐下,而是径直走到我身边,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说:“咸菜真好吃,谢谢你。”
就这样,我们天天坐在一起复习功课了。
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
常让我望远方出神
他可比我不易多了,父母都是穷山沟中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却有一颗善良的爱心。兄妹五个,他是老大,母亲知道他喜欢读书,就一直鼓励他读书。他除了帮父母干农活外,全部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这所名牌大学。离开村子前,父母一再嘱咐他只管学习,学费不用担心。他带着父母的爱和母亲亲手做的咸菜和馒头离开了家乡,开始了大学生活。
他大我两届;他高高的个儿;他人很瘦,但他人很精神;他每晚十点后还去一家公司值夜班,这样就有了一些收入,又不耽误白天上课;他功课真好,每门功课都是满分。每天下课后和他一起看书,我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候。他,他,他,怎么满脑子都是他,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等毕业后,他要回家乡。他要带领村民致富;他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他要把弟妹们一个个送进大学。他要做的事儿真多,他要做的事儿真伟大。看他憧憬未来的样子,我也陶醉其中了。我也暗下决心,将来我要跟他回他家乡去,和他一起生儿育女;和他一起照顾老人;和他一起建设新农村!当然,这些深藏在我心底的话,现在还不能对他说。我想等他毕业那天再告诉他!
有他在一起读书,我觉得生活真充实。我这是恋爱了吗?我看了看身边的他,脸,又红了。
灰树叶飘转在池塘
看飞机轰的一声去远乡
每天有了她的陪伴,我的生活充满阳光。我跟她讲我将来的打算,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并不反对我回家乡创业。我真想带她一起回家乡,可她会放弃在大城市生活吗?更何况她的家也在这城市,她母亲和妹妹会同意她跟我走吗?我不敢问,我不敢想。
转眼之间,我就要毕业了,可她还要在校学习两年。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分别整整两年时间。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也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神色越来越多。有时,我们都会欲言又止;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低头苦苦读书。
毕业典礼那天,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先回家乡创业,两年后我去找你,我要和你一起创业。听完她的话,我激动地流下了泪,我们终于相拥了,我们终于亲吻了,我们也终于暂时分手了。
那晚的夜有星星,那晚的夜有微风,那晚的夜有不舍,那晚的夜有泪水。那晚的夜啊,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念念不忘,那晚的夜啊,我拥有了一颗金子般的心!
是她送我踏上归乡的火车。她说,我们不打电话,我们鸿雁传情,每周一封信,一直到她回到我身边。我答应她,一到家就给她写信。她深深地点着头,泪水却滴在了我的衣襟上。我的心碎了……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写信,报平安。
光阴的长廊脚步声叫嚷
灯一亮无人的空荡
亲爱的大宝:
送你走后坐在图书馆,我就开始绐你写第一封信了。
唉,不知写什么好,又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过去,我不知道不思茶饭是什么感觉。现在的我真不知道肚子饿是什么感觉了,只有一种思念的情绪充溢我的心胸。我想哭,但我不让泪水流下来,我不能让你担心。
你一定也在火车上想我呢吧?别太担心我,不就两年吗?两年后我一定会和你相会,一定,请相信我。
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喜欢你的诚实。你从不忌讳你家庭的贫穷。你总说穷则思变。贫穷也是你努力学习的动力。
我喜欢你的勤奋。你总是忘我地学习,忘我地工作。认识我后,你又忘我地爱我。有一点儿好吃的都留给我吃,值夜班赚的钱除了寄给家里一部分,就都给了我。我不要你就生气。告诉你个秘密,你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了,将来用在我们婚礼上!
我喜欢你的质朴。你从不花言巧语,你言必行,行必果。你还记得吗?有段时间我的数学总学不好,你一有空就辅导我,耐心地讲解。我有时理解不了,你只怪自己讲解不透,从不说我笨。你就是我学习的榜样。现在我有这么好的学习成绩,都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亲爱的,我现在坐在我们的老位子上,你临走时送我的包包就放在你坐的位子上。你没离开我,你就在我身边!
好了,不说了,我要看书了。否则你又要讲我看书不认真了!
等你的来信!
永远爱你的小宝
xx年xx月xx日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
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
我的小宝儿:
我顺利地到家了。放心吧。
一踏进家门,七大姑八大姨、所有的亲戚都来了。晚饭吃到很晚,但我不能不给你写信。
家里没多大变化,只是父母多了许多白发。我能回来,他们当然高兴,但父母也有担忧。父母废寝忘食供我读书是希望我有个好前程,可我选择回家创业,他们大半辈子就生活在这闭塞山村里,他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业可创。我也对这里的创业前景不太乐观。但我不死心,我不想让这里乡亲再过贫穷的日子。我想试一试!
我也犹豫过,我也担心过。如果留在城里工作,又能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凭我俩的能力,一定能闯下一片新天地,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我从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成长,我太了解贫困带给乡亲们的是什么。一代又一代的没文化;一代又一代的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一代又一代的脸朝黄土背朝天;一代又一代的吃不饱穿不暖……我是我们村多少年才出现的唯一大学生,我不能用我所学的知识改变村里贫困面貌,就是死也不甘心!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今天妈妈杀了一只下蛋的鸡给我吃。我从妈妈的眼睛里读出了她的心疼,但为了欢迎儿子回家,好妈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只鸡,我是含泪吃下鸡肉的。那些父老乡亲只是每人多吃了一个烤土豆……我就是拚上性命也要带着乡亲们走上致富路!
小宝,你还在看书吗?你要多注意休息,别太想我。两年时间会很快过去。我等你,等你到来!
爱你的大宝
xx年xx月xx日
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
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
我没看错他!他回乡不到一年,就摸清了村里的情况。在乡里的支持下,他带领村里人成立了合作社。山区土地少,不能种庄稼,他就组织大家种土豆,然后再把土豆深加工,做成适合城里人爱吃的休闲食品。山里山货多,他就组织乡亲们采山货,然后由他统一找销售渠道。虽然现在销售的量还不算大,但乡亲们手里已有一些零用钱了,至少现在不会饿肚子了。
每次收到他的信,都有好消息告诉我。可他从不说他有多累,他有多苦!我知道他怕我担心,所以总报喜不报忧。我每次去信都告诫他不能太累了自己身体,就算为了我,他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每次听我这么说,他总是说会的、会的。
我们还是每周一封信。有时我真想告诉他,他可以少写一些信,这样可多些休息时间。可我又没敢这样写。一来我想知道他的一切。二来他也不会答应。我们都会遵守我们许下的诺言。
时间在思念中过去快两年了,还有三天,我就能和他相见了!本来这这两天应该要收到他的来信了,也许邮递员晚送了吧?他是不会晚一天发信的,我绝对相信他。
本来妈妈并不太同意我去他那里安家,但妈妈也没开口说反对,只是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来的。也许妈妈至今也忘不了爸爸吧?也许妈妈也担心我这个女儿远嫁吧?我也想好了,等到妈妈退休了,我就接妈妈到乡下,让妈妈和我们一起生活。在乡下,妈妈可以养些鸡鸭、种些蔬菜,多好!妈妈一定会同意去的。
抚摸着早已买好的火车票,就仿佛在抚摸他的脸庞。想想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我真的是太高兴、太高兴啦!
笑声中浮过几张旧模样
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
终于要等到团聚的那一天啦。我望着窗外下着的大雨,想象见到她时我要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宝儿,想我吗?不行,她怎会不想我?宝儿,累吗?唉呀,这不是废话吗?行了,什么也不说,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等她来了,我们就准备结婚的物品。一切都以她的喜好为主,妈妈爸爸早把我们的婚房准备好,就等她来,我们一起布置呢。我了解她,她一定不会大肆操办婚礼的,也不会让我购买太多的物品。只要她满意,我怎么样都行。我会全听她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我也真有些等不急了,真想马上见到她!
合作社也走上了正轨,明年我还想让乡亲们多种些地瓜,再把山上山下、人们房前屋后的果树好好管理一下,让我们的休闲食品多些品种。另外,在网上看到一套自动化设备真好,我也想到厂家了解一下,就是贷款,我也要扩大生产。我现在带着大家只解决了温饱问题,离小康还差得远呢。好在她就要来了,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带领乡亲们走上致富的道路。
一想到这些,我真是热血沸腾啊!唉呀,雨越下越大了,我得到厂房里看看去,检查一下有什么地方漏水没有。给她的信写好了,明天就可以寄出去了。
暖光中醒来好多话要讲
那么多人可是他不声不响
没收到他的信,我有些担心,但心情又被马上就要相见的喜悦占领了。啊,我终于乘上与他相见的火车了;我终于踏上去他家的乡间小路了。咦?不应该呀?我怎么没见他来接我?他可能是太忙了吧?还没走进他们大门,就听到了呼天喊地的哭声!
我忙冲进他家大门,我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我一下子晕厥过去。
我不知何时醒来的,只断断续续听到说孩子得救了,他却无力上岸……
我不想睁开眼睛。就是不睁开眼睛,我的泪水也流淌不止。盼啊盼,盼来的不是相聚的喜悦;盼啊盼,盼来的却是永远分别的到来!
我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不行,他一定不愿见到我这种沉沦下去的样子。我到他坟上坐了半天,对他说了留在肚子里的心里话。回家后我就对他父母说,您二老就是我父母,他弟妹就是我亲弟妹。我要把他未完成的事儿做好,我不能让父老乡亲们对他失望,我要送弟妹们上大学。说完,我便动手打扫起卫生来。
这世界有那么个人
活在我飞扬的青春
离开她,我是多么不舍!再见她,她却无法儿和我亲热!
亲爱的宝儿啊,她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下定留在我家继承我事业的决心啊!看她每天田间地头、车间内外,家里家外忙碌的身影,我百感交集,却又无能为力。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抱着我的照片流泪、说话。
吃饭时,她给我留一副碗筷,我就坐在她对面陪她,她尽管看不到我,我清楚她一定知道我就在她身边陪她。睡觉时,她把我的照片放在给我留好的枕头上,然后和我轻轻交谈,慢慢睡去。我抚摸她的头发,我亲吻她的脸颊,我与她相拥而眠,她一定知道……
终于,她把弟妹们一个个送进了大学校门;终于,她给二老送了终;终于,她带领乡亲走上了富裕之路。如今村里不仅有了食品加工厂,还有了许多农家乐。弟妹们回乡后也都独当一面了,她过去满头的青丝也有了白发,皱纹也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终于,有一天,她和她妈妈回到她们的归属地——s城去了。我也跟着她回到了城里,我永远不会离开她。我要默默地永远陪伴在她左右,永不分离。
【尾声】
疫情还没结束,她关在家中两个多月了。不过她不寂寞。乡下的弟妹每天和她电话聊天,得知她买菜困难,弟妹们要开车送菜来。她坚决不让他们来。如今自己的妹妹出国多年,母亲两年前也离她而去。尽管平时形单影只,但她知道他就在身边陪她。所以,她并不寂寞。
那首《这世界有那么多人》的歌儿还在循环往复地播放,她眯缝着眼睛,半睡半醒。他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在泪水里浸湿过的长吻
常让我想啊想出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