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人的母亲。
1
如果让白露再选择一次，她依然会选择生下自己的女儿，哪怕女儿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因为女儿长得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雪白的皮肤，一双如黑加仑一般的大眼睛，深棕色短而卷曲的头发。
母亲问白露，“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白露坐在床上瞅见窗台上的茉莉花，低头看着女儿笑道：“咱们就叫‘白茉莉’，好不好？”母亲问为什么。
白露只低垂着头，笑得很幸福。“告诉外婆，咱们皮肤白的像茉莉花对不对？”
母亲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默默为白露煲了汤。
“造了什么孽啊。唉。”母亲在厨房不由地叹起气来。
这边的白露虽然还在做月子，但却比一般的产妇消瘦得多。眼圈黑黑的，嘴上起了皮，气色也是暗沉没有光泽的。
白茉莉睡得正香，不时还动动小手。白露抱着她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阳台上的茉莉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2
刚开始认识莫亚时，白露还在读大一。他们是在图书馆相遇的。
莫亚是一个文青气息十分浓郁的人，最爱读的书便是伍尔夫的《到灯塔去》，而相遇那一天，莫亚和白露同时把手放到了这本书的书脊上准备抽出来。
莫亚看着眼前的白露，羞怯的缩回了手。而白露的手在两人手指触碰的一瞬间便如同一阵雷劈到了手指上，完全失去了知觉。白露的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只是伸着手，呆呆的立在那里。
莫亚把目光放到了白露的身上。白露穿着一双棕色的凉鞋，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纯白的 外套，头发如流水一般披在肩上，脸上看不出化了妆的样子，但皮肤依旧白皙的如茉莉花一样。
“你拿这本吧，我换一本。”
“不不不，是你先拿到的。”
“女士优先。”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噢。”
“没事儿的。”
两个人拿到书后，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了这个书架。
当莫亚坐下时才发现原来白露就坐在他的不远处。
莫亚就这样瞧瞧瞥着白露。他发现白露其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像一朵花一样，安静的在自己的座位上盛开着。
而在白露的印象里，莫亚给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高高帅帅的，是一个典型的文艺男青年。
她很少看见男生有喜欢读诗歌的。而莫亚在阅读诗歌时的侧脸给人一种美好而又温和的感觉。
3
两个人居然就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就互相认识了，互相留了电话和微信。
在白露第一次生日的时候，莫亚送给了白露一本诗集。
里面全是关于爱情美好的诗，一首首，一点点，一滴滴，侵入了白露的内心。
两个人经常透过电话互相聊着彼此的时候。
有时候是聊最近的生活。
有时候是聊彼此的学业。
就这样，两个人一点点确认恋爱关系。
白露第二次生日的时候，莫亚送了她一盆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白露把这盆花打理的很好，不久就开出了雪白的花朵。
纯洁。无暇。
白露第三次生日的时候，莫亚又送了白露自己亲自制作的一本诗集，里面的每一首诗都是莫亚自己写的，从初见白露的青涩情感到两个人彼此爱慕大的热烈，满满一本书全都是莫亚的诚意。
4
酸甜是你的气味
透过晨曦
穿过云层
踏过匆匆的小溪
在树叶间找到清澈欲滴的你
白色的露珠
翻滚在我的心间
在这爱情里
风吹过失望与无望
带走漂浮在空中的露水
当尘埃再起
我无力再去将其抵抗
5
白露和莫亚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他们开始聊着自己过去的感情。
“我的初恋在高三的时候。”
“那么晚？”
“我和同龄的女孩子相比有点晚熟。”
“你们后来怎么了？”
“我们偷食了禁果后，没多久就分开来。”
“你们……做爱了？”
“嗯，那是我的第一次。”
“……”
“为什么不说话？”
“我没有想过你是这样的女生。我以为你还是一个处子。”
“这没什么啊，都二十一世纪了。”
“你实在是太不自爱了。”
莫亚开始变得很介意白露的 这段初恋，这段偷食了禁果的爱情。甚至他走到街上时，看到高中女生也会想到白露在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会和男朋友做爱了。
莫亚开始强制着白露与他发生了性爱关系。
而就是在这样强制的关系里，白露怀孕了。
6
2017年4月 24日 阴
他在性上变得很强制，很粗暴。我当时觉得只要他得到满足他就不会发火的话，那就这样吧。
后来因为他的强制而粗暴的性行为，导致我怀孕了。
我不敢告诉我的家人和朋友。就和他约定说，由他来照顾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压力很大，关于嫉妒的问题就越演越烈。
他在我刚刚做完流产手术还在恢复期的时候。当时我还在卧床休息，不断地流血，不能动弹的时候。他就不断的提出性的要求。
他就给我很大的压力，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我很脏。
7
这件事情以后，莫亚的情绪变得平稳了很多。另外一方面好像他也会开始认错了。他说，他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是白露不愿意的。但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好。
这些事情导致白露的价值观有了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白露开始认为，如果她不能和莫亚在一起，不能和他结婚的话，就没有人会要自己了。没有人会再爱自己了。没有人会再看得起自己了。
所以在白露强制的要求下，他们们结婚了。这段婚姻也很不好。
两个人就在吵架、冷战、打架、性暴力中这样度过了一年的时间。莫亚在嫌弃白露和愧疚之间徘徊。白露渐渐的也习惯了。因为她认为只要莫亚发泄了，得到满足了，一切就都没事了。
白露想去死。也割腕过。医生说，如果再晚送到医院一会儿，白露就没命了。
时至今日，白露的手腕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丑陋的伤痕。
8
白露还是和莫亚办理了离婚手续。
她一个人收拾完东西，一个人把自己的行李搬上了车。
莫亚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不说话。
两个人始终是沉默的。
直到白露看到了窗台上的茉莉花。
“这盆花我可以带走吗？”
“嗯。”
莫亚不再说话，又点了一支烟，静静的抽着。
白露把花搬到了出租车上离开了莫亚的家。
坐在车上的白露，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哭了起来。
“小姑娘，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会找到更好的。”
“谢谢您。”
不知道为什么，白露在听到司机说“何必单恋一枝花”时，心里竟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像自己终于逃离了什么。
像自己的生活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一般。
还在留着眼泪的她，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白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由的摇了摇头。
“恭喜你，你怀孕了。”
“医生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白露仿佛听见了天边闪过了一阵雷声。离婚后的这几个月，白露一直有不舒服的感觉。连每个月的“姨妈”也不再造访。所以来医院检查。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离开了莫亚的白露竟然怀孕了。
多么大的一个讽刺。
多么残忍的一个真相。
“医生我可以把孩子流掉吗？”
“小姑娘，我刚刚帮你检查了，你的子宫内壁很薄，这次选择人流的话，以后可能很难再有孩子了。”
白露仿佛听到了孩子呱呱坠地的声音。
仿佛听到了一朵花就这样静静绽放的声音。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至于这么选择，那要看你自己了。”
白露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这个孩子，可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孩子了。可是怎么办，这是她和莫亚的孩子。
这正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9
白露跪在地上哭喊着求自己的母亲：“妈，我求你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就算我一个人帮他养大，我也愿意。”
母亲一直在哭，泣不成声：“你知道女人……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吗？你以后还在吗嫁人？”
“我以后可以不结婚，但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你先起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
在医院里，大家都看着一个孕妇就跪在一个老人面前哭喊着求老人留下这个孩子。周围的人不由得对他们开始指指点点。
“我猜这是小三吧。”
“我看是后妈，亲妈哪有这样的。”
“什么啊，明明就是恶毒的婆婆知道儿媳妇怀了女孩不想要。”
母亲用力把白露从地上拉了起来：“傻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白露擦了擦眼泪，“没关系妈，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母亲也擦了擦眼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妈，你陪我去做检查好吗？”
“哎，走吧。”
白露和母亲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了妇产科的门诊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