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听说你混的风生水起啊
我总是觉得，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能恰好拼凑出我们如此奇妙的人生。
和虎子的交集也一定是老天早有安排。
只不过，无论你混的多么风生水起，我还是喜欢那个宠辱不惊的你啊。
1
那年8岁，家庭变故，爸妈把我托付给奶奶照看，为了方便我读书，奶奶带着我去离学校更近的隔壁乡镇租房子住。虎子是房东的外孙儿，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从虎子的外婆口中，我得知虎子和我算得上是同病相怜的人了。他很小的时候爸妈也离婚了，然后把他寄养在外婆家。他从小就和外公外婆相依为命，和我的遭遇也差不多。
我清晰地记得，刚到他家那天，行李和衣服都没有搬过来，没有衣服换洗，他外婆特别热情地让他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我换洗。刚开始我还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后来就慢慢熟络了起来，他们待我和奶奶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亲近。
2
“他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吗，难怪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是怎么教育他们的，小的时候偷东西，长大了会指不定怎么样呢！”水泥厂的主任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气势汹汹地朝我的奶奶和他的外婆咆哮着。
虎子的外婆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很畏惧的样子，但又若有所思。突然，本来也低着头的奶奶一把拎起我的衣袖，粗鲁地拽着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知道错了吗，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等你爸爸回来，我怎么和他交代！”奶奶大声呵斥我道。我觉得委屈，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小声啜泣。
不知道奶奶从哪儿拿来了一根竹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的满是“恨铁不成钢”。虎子看见我奶奶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赶忙和我跪在了一起。“奶奶，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我不该带他来做这种傻事。求求你，不要打他。”虎子恳求地看着奶奶和他外婆。
那个嚣张跋扈的主任顿时也不知所措，尴尬地咧了一下嘴，“那就这样吧，孩子还小，你们要好好教育。”奶奶低声下气地迎合了一句，“唉”。
我搀扶着奶奶，虎子拉扯着他外婆的衣袖。两个老人，两个孩子，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去。
3
故事回到我们去水泥厂偷铁器的前一天晚上。
“虎子他外婆，水泥厂建起来这么多年了，但土地补偿问题一直没有解决，要不是没有田地，我们村的经济水平也不会一直这么低。”奶奶一边给我缝衣服，一边和虎子的外婆唠着闲嗑。
“快了吧，永义他们组织了村里的一些人，打算下星期去县政府找领导干部问问这个事儿。”虎子他外婆捂着嘴巴，小声地向奶奶说道，好像很害怕外人听到似的。
不过还是恰巧被在门外嬉戏打闹的我和虎子听的清清楚楚。
“坤儿，我们一起去帮外婆和奶奶做点事情吧。”虎子若有所思，并且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捂着我的耳朵，“你还记得那个水泥厂里面的我们经常在那儿捉迷藏的那个库房吗？”
“怎么，我记得啊。”我半知半解，猜不透虎子的小心思。
虎子又凑到我的耳边，捂着我的左耳，娓娓道来，“我们去那个库房拿他们的铁器出来当废铁卖，一方面也能帮我们村的人出气，另一方面，还能卖点钱。”
“这是偷，我才不去呢！”我大声嚷嚷了出来，差点儿被屋里的虎子他外婆和奶奶听到，虎子连忙捂住我的嘴。
“这才不是偷，他们占了我们的田地，还不给我们补偿，这是我们理所应得的。你要是怯懦，不敢去，那我就一个人去。”虎子好说歹说，终于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线，我也就勉强同意了。
后来就发生了以上所述的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
4
后来，我和虎子总是遭到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不仅仅因为我们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偷盗恶习，还由于我和他的爸妈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别人都说我们是没有爹妈的孩子。
也许正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才能同甘共苦。
小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是齐天大圣，不把生活闹出个底朝天总会觉得不安生。长大后却截然相反，反倒生活成了齐天大圣，没把你闹得天翻地覆，它会不安生。
十来岁的样子，虎子和我也算得上是颇是顽皮，炎伏之际，我们经常一起下河游泳，而且专挑那种深不见底的水潭。
“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一次，我们去山上的水库游泳。那天天气甚好，太阳就像是挂在天生的一个火炉，不一会儿，把萦绕在山水之间的薄雾蒸发得无影无踪。阳光直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让本来就绿得发黑的湖面更显得深不可测。
我和虎子像往常一样三两下脱光了衣服，跳到了水中。
然而，风平浪静不可能一成不变，总有风起云涌的时候。忽然，我感觉到脚抽搐地疼了一下，也许是水太凉，身体没来得及及时适应的缘故，我想肯定是腿抽筋了。
“虎子，我腿抽筋了，快拉我上岸。”说时迟，那时快，我感觉到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把我往水下拉扯，我拼命地扑腾，却离虎子越来越远。
忽然那一刻我感觉到死亡离我越来越近，我就拼命地喊叫，双手也拼命地扑腾，“救命，虎子，救我……”
终于我感觉到一只手有力地把我往上拽，我也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我知道那是活下去的希望。也不知道是呛了多少口水，我只知道熬到岸边就是希望，那一刹那，突然感觉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快到岸边了，突然，我感觉到虎子用力一推，把我推到了岸边。我的心跳个不停，忽然感觉不对劲，虎子肯定是体力透支起不来了。
我大声呼喊，还好不远处有个耕地的老伯，赶忙丢下锄头，下水救起了虎子。
《兄弟，听说你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啊》
现在想起来都会有些后怕，当时要不是我们福大命大，可能我们其中的一个早已经命丧黄泉。想想我和虎子，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从那以后，我和虎子的交情就更进了一步。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
5
有时候，你做的决定决定了你生活在怎样的圈子，决定了你和哪些人打交道，但同样也可能决定和谁产生怎样的嫌隙和距离。
“你不打算念下去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
“我们才初中毕业，现在说不适合学习也许太早，你再坚持下去，肯定能把成绩提上去的。”
“与其浪费时间在书本上，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积攒社会经验。人各有志，你说呢？”
“才这个年纪，你不读书，你要干嘛！？”
……
我的苦口婆心还是没有打动他的决心，他的那句“人各有志”真的一下子让我和他之间莫名其妙地筑起了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初中毕业一个月后，我听说，虎子只身去了北京，在一个物流公司打工，做的都是体力活，挣的钱都是汗水和泪水换来的。
高三那年的寒假，回老家过春节，在亲戚家的口中偶然得知虎子的消息，说他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已经从当年的小包工头成了一个建筑公司的大老板，虎子跟着他父亲一起做工，待遇应该不会差。听到他混的不错，我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暖流。
6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从别人的qq空间里找到了虎子的联系方式，一开始我感觉很欣喜，后来加了联系方式却不知所措地不知道从何说起。
“虎子，好久不见啊，我是坤。”
“是你啊，好久不见，在哪儿工作啊，混的如何？”
“我还在读书呢，还没有工作。”
“哦，对，你学习好，爱读书，可是读那么多书真的能挣大钱吗？”
“也许吧，读书也不一定是为了挣大钱吧，哈哈。”
“那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工作，挣钱养家，还能娶个漂亮媳妇。”
……
后来我发现我和虎子真的成了他说的“人各有志”的两种人，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但是毕竟我们是彼此的一段时光，还是最纯真无邪的一段时光。
前天是虎子生日，也不知道该送上怎样的祝福，所以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小时候一样热泪盈眶。
致虎子：
时过境迁，我也不知道洪水猛兽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们会遇见怎样不同的人，联系着怎样不同的圈子，甚至我们过着不同的生活。但我知道，我人生中最初的那个最朴素纯真的阶段是你陪我一起度过的。那个时候的我们比现在容易满足的多，还记得我们老是爱一起下河游泳，一起去水泥厂偷铁零件。那个时候真的不用考虑太多，不用想着将来该如何如何。我们虽然再也回不到那个简单到很普通的物质生活就能满足的童年时代，但荏苒的时光给我们沉淀下来了一段最朴素的情感，只是我后来遇到的人和事永远无法比拟的。还记得8岁时候我们渐渐熟悉，从穿你的裤子，到后来形影不离，我们一起念小学，后来读初中分开了，但还是能经常见到，那时候总是觉得我们很相似，我们有着相同的经历，相通的感受。但我们的选择却不同，你选择了早点走向社会，我选择了继续念书。后来联系的不那么多了，但那种感情我还一直保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那是一种其他人都替代不了的情感。在我们什么都没有的年纪，能有个人不贪图你什么，一起快快乐乐地陪你长大，陪你疯，陪你笑，难过了给你安慰，我觉得也许从遇到你以后再也没遇到过这么朴素的情感。后来我们都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但我们还是要努力，我们都是从最艰苦的日子里熬过来的人，所以我们更应该懂得坚持到底。还记得我们10岁的时候有个约定吗，我们说到18岁的时候要一起去北京，去长城上拜把子。看来是实现不了了，不过我们还有机会，这个约定一定要实现！虎子，生日快乐，我们都到了大一岁就要承担的更多的年纪，我们都是男子汉，所以必须更加坚强！在远方的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兄弟干杯，加油！
Happy birthday！
坤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的人会来，有的人会走，能陪你走一段路的人本来就不多，能陪你过完一生的人也许更是寥寥无几。不过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选择和虎子成为莫逆之交，毕竟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时，能让你感觉到你自己是谁，而不是对方是谁，真的更不容易，虎子就是那样的人。
兄弟，无论你混的多么风生水起，我还是喜欢那个宠辱不惊的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