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人—孩子
复制人—孩子
1、
李饵看看墙上的时钟，距离下课还剩不到十分钟。他长吁一口气，左手托腮，右手啪嗒啪嗒的按动着水笔，然后重新底下头看向手里的卷子。
纸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题目，而字里行间中李饵看到的全是母亲焦急的神色。
他并不是天资聪慧的孩子。从小到大母亲为他报了不少课外辅导，上了这么多课，朽木也该开窍了，可他的成绩依旧只是平平，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
如今李饵马上就要十八岁，综合评定的日子也只剩下半年不到。母亲想尽了各种办法，而他呢，也确实尽力配合着。虽然成绩得到了一点点进步，可距离真正的优秀依然相差甚远。
最近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父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刻意的疏远他。吃饭的时候大家总是静悄悄的，偶尔的母亲会给李饵夹上几筷子他爱吃的菜，然后温和的问他几句学校里的日常，想以此缓解下餐桌上尴尬的气氛。
李饵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成绩不理想造成的，于是为了能尽快达到父母的期望，他央了同班的王楠给他做辅导，每节课两个小时，今天的课马上就要结束了。
王楠是李饵的同桌，高中三年他们始终都在一个班。区别于李饵的平庸，王楠有着令人羡慕的卓越智商。平日里没见王楠如何刻苦用功，可他的成绩却始终位居榜首，甚至成了学校里不可超越的神话。如今，王楠更是早早通过了国家认定的内部测试成为了全国知名大学的准录取生。
“真羡慕你这么厉害，各项综合评定都是A+”李饵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镜，情不自禁的说。
“是吗。我还羡慕你有个不论如何都对你不离不弃的妈呢！”王楠看了眼表。眼神似无意般的略过门口。
李饵顺势望去，果见母亲，恰到好处的推门进来。
两个小时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楠楠晚上吃完饭再走吧。”母亲笑容可掬的说。
王楠看了她一眼，四十几岁的女人保养得极好，即使是在自己家中，她的仪态也是一丝不苟。头发松松的绾了个髻，身上一袭月白色的亚麻衣裙，耳上一对儿珍珠耳环，颈上配套的也戴了只串着一颗珍珠的细银链子，虽是家常儿状态可依就显得优雅得体。
“不了阿姨，刚才我妈发信息说已经做了饭。”王楠麻利的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礼貌的回绝。
“那阿姨送你到门口吧。”李饵妈也不勉强。
“李饵你把题目做完，我去送送楠楠”她又转身对儿子嘱咐了一句。
看来，母亲是有话对王楠说啊。李饵把耳朵贴着门。果然听到了楼道里传来两人的声音。
“李饵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感觉他综合评定能通过么？”李饵妈问道。
“李饵还是很努力的，可惜底子太差。按现在的情况看，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综合评定不会超过B。”王楠压低了声音。
自从上了高中，李饵妈对李饵的事儿便更加上心，不但所以学业都要亲自过目，甚至早上也会一早起来叫醒他做晨跑。整个综合能力，动手能力，学习能力，都在母亲的指导范围内。外边的课也上了不少，有时候就连老师都叹息，可惜了这么负责任的妈，偏偏就摊上了一个资质如此平庸的孩子。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嘛？你是李饵最好的朋友，成绩又是全校第一，阿姨信的过你的。你再想想，只要能帮到李饵，阿姨愿意配合。”李饵妈急急的问。
王楠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辈子没有受过穷吃过苦，全身都用优雅包裹着的女人。
“阿姨，放弃吧，现在还来的及，您不知道“罐头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了，你不要说了。”
他劝说的话还没有讲完，李饵妈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电梯来了。”她说。
王楠叹了口气，所有母亲都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不过那只是因为她们还没准备好面对揭开美好后那血淋淋的现实。
“阿姨，相信我，您会考虑的。如果您去过“罐头街”，只不过希望到时候一切都不会太晚。”
李饵妈扶住电梯，向王楠做了个“请”的手势。王楠见状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进了电梯。
2、
夜间李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母亲焦虑的神情，一会儿又是王楠对自己课业的评价，还有王楠说过的“罐头街”，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他从来都没听人提过？
李饵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起身拿出白天的卷子。可这一道道的题目入眼，耳朵里就开始嗡嗡乱响。
他又想起同班的刘宇，刘宇的综合评定不如他。可逻辑思维能力和体能却十分杰出，这两个单科的测定刘宇甚至超过了王楠。就因着这一点刘宇也早早的通过了国家的内部特长评定。
李饵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悲，他没有刘宇压倒性的特长也没有王楠卓越的综合能力。母亲对他的不放弃更是让他倍感压力。
其实，读书有什么好，为什么就非得上名校呢？李饵总觉得因为父母都是名校毕业，又有着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所以才会逼他逼得紧。
“睡了吗？”李饵心里烦躁，便给王楠发了条信息。
“还没睡，怎么了？”王楠竟然回复得很快。
“你今天跟我妈在楼道里说的我都听见了。我的成绩真没指望了啊？”李饵问。
这次王楠没了消息。李饵等了很久，才看见手机的屏幕亮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想提高成绩？”
“当然是为了不让我妈失望啊。”李饵回到。
“就这样？”
“是啊，要不然呢，成绩不好又不会死人。其实测评过不过都无所谓啊，我就想以后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只是我妈付出的太多，我不忍心让她失望。”
原来只是这样啊，看着李饵的回复，王楠轻蔑的向上挑了挑嘴角。
“其实你可以既不让你妈失望，又不参加综合测评。”王楠敲下这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哦！怎么做？你教教我！”李饵来了精神。
“不过我先说好，这么干你可真进不了名校了，到时候别你可后悔。”王楠发到。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就算考不上学，我靠卖力气也能找个工作养活自己，而且别看我这样，我画画很厉害的，没准还能找个跟画画相关的工作呢！我跟你们不一样，没这么大的心。”李饵回复道。
“那好，我跟你说，只要你......”
第二天一早，李饵妈便发现李饵好像是生病了。
他的脸色憔悴，眼圈乌黑，看起来明显的没有睡好。本来是叫醒他去晨跑的，可是看见儿子精神萎靡的样子。李饵妈不觉担心起来。
“儿子怎么了？昨天没睡好么？”她摸了摸李饵的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嗯，做了个可怕的梦。”李饵耷拉着脑袋。
“梦到一幢白色的建筑。里面有很多人。其中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对着我说他有多么优秀。然后......”李饵露出惊恐的表情。
“然后他掐着我的脖子，一边恐怖的笑着，一边说，再见了，李饵！以后你的人生就交给我保管了！”
“行了！别说了！”李饵妈大声打断了他。
李饵抬起头，发现母亲眼睛里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惊慌。不过很快的，母亲就恢复了平静。她像小时候安慰自己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儿子，你肯定是压力太大了。虽然综合评定很重要。但是也要调整好心理状态。最近不要晨跑了好好休息吧。”
这样就不用晨跑了？李饵心里有些窃喜，记得有一次他为了不用晨跑装肚子疼，可这点小把戏怎么骗得过母亲呢？那天母亲虽然没有说他什么，却独自一人默默气了很久。这让李饵有些不落忍。
想不到这次三言两语的两句话，就哄得母亲放过了自己，而且情绪稳定，态度温柔。丝毫不见什么生气失望的迹象。
放学的时候李饵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了王楠。
“你真厉害啊，你怎么知道一个噩梦就能解决？”李饵佩服得说。
王楠只是笑了笑未置可否。
“总之你小子就找我说的做就行了。”他亲昵的推了李饵一把。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王楠依旧跟着李饵回了家，帮他进行补习。只是这天李饵妈看王楠的眼神多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3、
“你到底跟李饵说什么了？”
自从李饵第一次跟母亲讲了梦魇之后，这个梦就仿佛缠上了他，李饵一次又一次的说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孩儿。而这个男孩儿总是在告诉他，告诉他要把他取而代之。
终于李饵妈忍不住了，她把王楠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阿姨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王楠一副无辜的表情。
“别装蒜了，李饵成天跟你在一起。原本我想着你成绩优异，又愿意帮助李饵，所以还挺开心。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劝我放弃李饵。我不同意，你就开始蛊惑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饵妈脸色发白，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暴露一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阿姨可能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日常的补习。”王楠仿佛被她的样子下来一跳，慌忙解释道。
“撒谎!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放弃李饵么。别在我眼前装毫不知情了。”李饵妈恶狠狠的说到。
“难道你都告诉他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王楠的胳膊。
看着李饵妈惊慌失措的样子，王楠感到很满意，他说：“没有，我15岁接替本体“王楠”来到父母身边的时候，就跟政府签了保密协议，18岁之前不会把实情告诉任何不知情的“本体””
“那李饵他，为什么会梦见，梦见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复制体......”李饵妈迷惑了。
“也许是他的综合能力太差，但他的复制体太强，所以反侵本体的意识也不一定，本来这个复制人计划就有着很多不为大众知道的一面。”王楠叹口气。
为了加快社会进步促进生命体发展，政府早在数十年前就启动了“复制人计划”。
从每一个新生儿身上提取基因，进行复制。本体的孩子交由父母抚养，而复制体的孩子则由政府抚养。
孩子一直到18岁会经历三次综合评定，根据评定结果择优存活。如果本体太弱那么复制体便将取而代之。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母体，如果孩子的母亲坚决不同意用复制体替代本体的话政府也不会勉强，只不过.......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明明是李饵的朋友，却一直劝我选择复制体放弃李饵，你到底是为什么？”李饵妈狐疑的看着王楠。
“是李叔叔拜托我的 。”王楠平静的说。
“你说什么？！你是说李饵的父亲他....”李饵妈一时语塞。
“李叔叔是我父亲的上司，知道我跟李饵的关系所以让我帮他，阿姨，您知道的我不可能拒绝。”王楠顿了一下。
“我好不容易在15岁那一年代替本体“王楠”成为爸妈的儿子。对于我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太重要了。”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可是我老公为什么......”李饵妈眼睛湿润了。
“不是每父母都愿意为了孩子去罐头街的。”
“李叔叔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一切，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王楠说的理所应当一般，李饵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18岁是父母最后一次放弃本体选择复制体的机会。如果李饵妈坚持不放弃，那么过了18岁，政府将不再回收本体。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生存都是有成本的。如果错过了18岁最后一次择优抚养的机会。那么本应被淘汰销毁的本体在这个社会上的花费将会是其他人的数倍。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优胜略汰，到处都充斥着精英的社会，本应被淘汰的本体是无法得到体面工作的。他们只能龟缩在地下的角落从事着最简单的基础劳动。国家不养闲人，更不会去赡养日渐年迈的父母。
沉重的费用，低贱的工作，微薄的薪水，这些都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的开销。他们会被强行迁到“罐头街”去。
那里人均居住面积不超过三平米。肮脏，杂乱，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地上城有多繁华，罐头街就有多绝望。
“到时候您们会失去现在的一切，我相信您一直不放弃李饵，也是不希望将来他活得那么卑微，与其这样不如选择复制体，既能保全您们现在的生活，又能成全了李饵的尊严。不是很好吗？”王楠的声音带着蛊惑，似乎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李饵家着想。
李饵妈几乎要被他迷惑，她定了定心神，松开王楠：“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李饵不行？也许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也许突然哪天他开窍了呢？”
“也许吧。不过李饵的生日就是综合评定的那天，您们赌的起吗？”
“还有，阿姨。李饵虽然天赋平庸，但是复制人本身就是用本体的DNA复制而成的。从本质上讲，我们复制体，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DNA，一样的起点。”
“其实从生下来到十八岁，我们每个人的竞争对手就都是自己。”
王楠每说一句，李饵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可是她的身上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所以如果复制体超出本体综合能力很多。您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王楠不怀好意的笑了。
“意味着您教育的失败。”他做了结论。
“李叔叔那天跟我说，您已经做了失败的教育，他希望您不要再做出错误的选择。”
看着李饵妈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王楠想看来她是真的要放弃了，什么伟大的母爱，再现实面前，所有感情都是自私的。无人例外。她，他，都将会是同样的人。而这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弱者。那些被自己淘汰了的弱者。
4、
不过，事情有些出乎王楠的意料。李饵妈似乎还是没有打算放弃李饵。
自从跟王楠聊过之后。李饵便不让王楠再去给他补习了。他说母亲说总是麻烦王楠不合适，于是给他请了全市最贵的老师。
难道李饵妈还想做最后一搏？还是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李饵妈都不会放弃李饵？
更让他意外的是不知道李饵妈跟李饵说了什么，李饵竟然不再假装梦魇，他认认真真的读起书来，像是开了窍一般每天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马上就要到来的综合评定上。
“李饵，看你最近状态不错啊，想开了？”放学路上，王楠搭过李饵的肩，假装亲热的套起了话。
“嗨，别提了。我每次说梦魇，我妈都特别紧张。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怀疑我装病偷懒，生气失望什么的，但是我觉着吧我一大老爷们，有问题还是应该勇敢面对。”
“就是个综合评定，之前我跟着我妈瞎紧张，现在想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就剩下没几个月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看李饵这大大咧咧的回答，倒是不像李饵妈跟他说了什么。
“你之前不是一直怕测评失败么，看来现在改主意决定参加综合评定了？”
“嗯，参加！老爷们嘛，怕什么。”李饵答道。
“其实你还是可以按我之前说的做，我听说如果到时候判定由于心理因素或精神不稳定导致测评成绩不理想，那就可以提出申请，三个月之后再进行一层评定，这样你不还能给自己多争取点时间么。”王楠似是不经意的劝到。
“拉倒吧！每测评一次我就觉得扒层皮，好容易最后一次了，爱死不死吧！我可不重新申请！”李饵怼了王楠一句。
“这样啊.....”王楠低声嘀咕，语气里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今天约了老师补习，一小时500呢，我可不能迟到。”
不知是李饵真的下了狠心，还是500块钱1小时的老师发挥了作用。总之，千年不开花的铁树这次总算开了花。几次模拟下来，李饵的综合成绩一次比一次高。较之以前已经提高了40多分。
李饵妈对他更是全方位的照顾，除了学习，生活上也是无微不至。而且为了不给儿子太大压力，李饵妈的这些照顾显得颇为“漫不经心”。听说她自己也报了一个培训班，是专门针对学生家长的。
王楠想起那天他指出李饵妈的教育有问题，看来李饵妈现在也开始为了孩子改变自己。
李饵家目前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原本早就开始疏远李饵的父亲，现在也加入到帮助李饵通过测评的队伍中。虽然，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家里的气氛终究不在那么尴尬了。
一切似乎都再向好的方向发展。家庭关系稳定，李饵的成绩也大幅度提高。
只不过即使再怎么提高，离A也还差着一大截，综合测评的日子还剩下不到一个月，难道奇迹真的会发生嘛？
“王楠，你好好看看吧，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跟你的父母一样。”
综合评定前一周，李饵妈看到了在她家楼下徘徊的王楠。她像个骄傲的母亲，对他留下了这句话。
原来，你最终还是没打算放弃你的孩子。一直想让李饵妈放弃李饵的王楠，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失望？愧疚？还是那久违的温情？
5、
综合评定的结果终于出来了。李饵竟然以A+的成绩，考进了王楠的同一所学校。大家都说这是爱创造了奇迹。
看到放榜通知的时候，王楠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买了礼物打算去李饵家为他庆祝。
“李饵！恭喜录取，真没想到你小子真的创造了奇迹！”
李饵刚打开门，王楠便迫不及待的给了他一个熊抱。
“呵呵，谢谢，只是你是.......”李饵礼貌的笑了，然后有些犹疑的问道。
“李饵，你？！”王楠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李饵”。还是熟悉的脸庞，只是这表情，言语竟然显得如此陌生。
“是楠楠来了啊。”李饵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楠楠是来替李饵庆祝的吧，谢谢你。李饵，他是你的好朋友。王楠，你们高中三年一直同班，你测评前也是他抽出自己的时间给你补习。如今好了，你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希望你们以后还能继续做好朋友啊。”李饵妈温柔的对李饵说，然后向王楠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知道了，妈妈。王楠，你好。谢谢你来替我庆祝，请进。”李饵热情的把王楠让进屋，然后拿出自己的评定成绩和录取给他看。
王楠有些失神。这是什么情况？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不是原来的李饵。而李饵妈刚才的话，很明显的是在向李饵介绍他跟自己的关系。
难道这个李饵根本不认识自己？难道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是李饵的复制体？！
“阿姨，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王楠脸色苍白。
“好呀，李饵，妈妈想留楠楠吃饭，可是家里菜不够你能帮我买点去吗？”
李饵妈支走李饵，便招呼王楠来客厅坐下。她泡上红茶，一切还是那么的优雅得体。
“这个人不是李饵。”王楠开口说道。
“怎么不是，他就是李饵，只不过是复制人李饵。”李饵妈把茶递给王楠。
“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绝不放弃自己的孩子是吗？”她用小拇指垫着茶几，轻轻发下杯子。神态不见一丝慌乱。
“为什么？”王楠问。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放弃李饵选择复制体吗？答案你的心里不是应该非常清楚么。”李饵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一直......”王楠脸色发白。
“编号z108747”李饵妈突然说。
“什么？”
“王楠，每一个复制体为了区别于本体，政府都会再出生之初给他们打上编号，我托人查过你的底档，没有编号。所以，你根本不是本体“王楠”的复制人。你就是你，你从一开始就出生在罐头街。”
李饵妈每说一句，王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没错，他的家族早就被政府遗弃，他的一家从一出生就在罐头街，从来没有出去过。
可是王楠不甘心。
每一年罐头街都会有表现特别优秀的人，经过政府认定，可以升入地上城。王楠的每一天都在为这个机会做准备。
“你一直做得很好，可你没想到，离开罐头街的代价是要抛弃你的亲生父母。你的父母被认定为无能力者，而优秀的孩子想要继续在地上城发展，政府就会替他们重新选择父母。”李饵妈双手交叉放在腿前，表情从容淡定。
“看见我对李饵不离不弃，你很着急吧。你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我对李饵的爱，让你不舒服了是吧。父母总是为孩子着想，但孩子却能毫不犹豫的抛弃父母。你内疚了，自责了。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只要我们一样，你就能跟自己说，其实你并没有错，是不是？”
“是。”王楠咬紧了牙，从嘴里挤出这个字。
李饵妈没说错。他虽然生在罐头街，可是他的父母却尽最大的努力给他关爱。一直呵护着他成长，即使在最后他选择弃他们而去，他们也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是细心的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
他自责，内疚，可是他跟自己说他没做错，换了任何人，换了是父母也一定会做出跟自己一样的选择。
“编号z108747”李饵妈看着王楠。
“这是我的编号。王楠，作为母亲我给了李饵机会。作为复制体，我也做了最好的选择。你想的对。你，我，本体，复制体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区别。”
王楠惊异的看着这个女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个女人扮演了“母亲”的角色，然后又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孩子”。
可是人们却往往抛弃了真的选择了假的。多么讽刺。
“别这么看着我。”李饵妈皱了皱眉头。
“我一直以为，你理解阿姨，是阿姨的知音呢。”
王楠摇了摇头。
“我也曾经以为，弱肉强食，每个人都只是做出对自己做好的选择而已。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原来父母一直都想把最好的给我。可惜，我却对此不屑一顾。”
“怎么你后悔了？”李饵妈轻蔑的笑了。
“后悔了。”
“是啊，毕竟不是每个父母跟你的父母一样，跟你的亲生父母一样。”
“只可惜，这一切都太晚了。”她轻轻叹口气。
门口，咔哒响起开锁的声音。“李饵”回来了。李饵妈站起身笑容满面的迎上去。王楠木然的看着，室内阳光明媚，这对温馨的“母子”正在朝自己招手.....
复制人—《孩子》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