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孔雀东南飞》 谈主人公从刚强到脆弱的心理历程

作者：午后三点

刘兰芝从在夫家，到被遣归娘家，又到被迫改嫁太守的儿子，她的心理经历了从刚强到软弱，又从软弱到脆弱，直至最后心理崩溃的过程。这一心里演变主要表现在刘兰芝的言行举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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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兰芝，《孔雀东南飞》（又名《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中的悲剧主人公，为后人塑造了一个为爱殉情的叛逆女子形象，从而使该诗成为千百年来反对封建礼教、反对封建家长制；追求美好爱情、追求自由婚姻的著名篇章。刘兰芝是一个悲剧人物，她的爱情婚姻以毁灭而告终。抛开刘兰芝的叛逆性格不提，单单分析人物的心理变化，细读《孔雀东南飞》（以下简称《孔》诗），深入文章的脉络，我们不难发现：其实刘兰芝的心理是一步步从刚烈到软弱再到脆弱直至崩溃的。

作为焦仲卿妻的刘兰芝是刚强的，她在无法忍受婆母的虐待时会主动提出“打发我回家”。从原文的：“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上可以看出刘兰芝是主动提出“遣归”的，从文字表露的信息可以了解到刘兰芝是一个高傲刚强的女子，她的高傲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她既会琴棋书画，又擅女工，她是一个难得的才女，她很自信；她的刚强则表现在她不愿在婆婆的脸色下忍气吞声而主动请求“遣归”。正是因为高傲而刚强使刘兰芝失去了自己的婚姻，或者说是她亲手拆散了自己的婚姻。可能刘兰芝告诉自己丈夫“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的本意并不是真的希望婆婆“相遣归”，她只是希望通过丈夫的嘴告诉婆婆：自己心怀不满，且已不堪忍受。她实际上是希望婆婆能转变态度，对自己好点。如果她是真的想被“遣归”，那就不会有后来的铭志、殉情了。可是刘兰芝弄巧成拙了，婆婆的回应是“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刘兰芝在和婆婆的交锋中败下阵来，“开弓没有回头箭”，高傲刚强的性格使她断然不会留下来了，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悲剧的本质在于由人物的悲剧性格所导致的悲剧冲突”，《孔》诗的悲剧性也在于此，刘兰芝的悲剧开始于她的刚烈，结束于她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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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兰芝选择了离开焦家，但是她还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婆婆能改变已经说出的话，使她能借机留下来。这时的刘兰芝从心理上已有了变化，反映在行动上就是“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铗裙，事事四五通”她为什么要“事事四五通”呢？她已不再自信，从心理上她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高傲的刘兰芝，她细心地整理着自己每一个妆饰中的细节，同时她的内心在犹豫、在思忖，她该继续高傲刚强的离开，还是向婆婆低头认错，如果婆母松了口，那她就找到了一个可以留下来的台阶，所以她细心装扮“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小心讲话“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可以说离开刘家之时的刘兰芝是谦卑的，是温柔的，她“生小在野里”吗？不，她出身官宦世家“承籍有宦官”，她“本自无教训”吗？不，她“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通诗书”，那么刘兰芝为什么要这样自贱呢？因为她不想离开，她后悔自己主动要求“遣归”而受人以柄，无法后退，她在向婆婆承认错误，希望婆婆能收回成命，让她留下来。可是她失望了，“母听去不止”。刘兰芝走了，她的心在流血，她在恨婆婆的强压、无情的同时，可能她更恨自己的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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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兰芝走出了自己的婚姻，或者说她失去了自己的婚姻。这个时候的刘兰芝是刚强的，刚强在她不愿妥协，不愿估息，不愿宽容。从捍卫爱情的角度论事，刘兰芝错了，错在不能宽容。人们常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他的缺点，他的家庭，包括她的生活环境。

刘兰芝是爱她的丈夫的，这无容置疑，可是她不能容忍婆婆的责难，从文中看焦母看不贯刘兰芝，甚至虐待她，是有焦母自己的理由的，倒也并不全是无事生非，诗中说刘兰芝与焦仲卿“共事二三年”，结婚二三年却无子嗣，这在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中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无怪乎刘母会“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的找茬生事了，在这个时候，刘兰芝应该用一种宽容的态度去对待，退而求其次 ，先保住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再计议其它，可是，她刚强的性格决定了她处理问题的方法是迎刃而上。

“宽容等于自我保全”，她放弃了宽容这把保护伞，也就只能伤痕累累了。试想，如果刘兰芝用一种宽容的态度对待婆婆的责难，焦仲卿就不会夹在婆媳之间受罪。因为妻子和老母都是一种强硬的态度，使得焦仲倾不仅成了婆媳的传声筒，而且成为双方利用的武器，一个当作矛扔过去，一个又当作剑砍回来，深爱着丈夫的刘兰芝其实在用自己刚烈的性格挫伤着焦仲卿的内心，母亲和妻子是男人永远无法决择的难题，把生命中最有创造力的年华消耗在母亲与妻子的夹缝中，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可是，尽管如此，焦仲卿情愿生活在夹缝中也不愿失去其中的一方，刘兰芝应该想到丈夫的难处而委屈自己来保全婚姻的。如果她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对待，她委屈了自己，可能会保全婚姻。（可就没有千古绝唱了，一念之间可以改写人生，也可以改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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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娘家后，刘兰芝的内心起了相当大的改变，从“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上可以看出来她是犹豫的，是羞怯的。尽管她自认为“儿本无罪过”，可是“遣归”毕竟是她主动提出的。

“遣归”就应当是现在的离婚，即古代的“休妻”， 在我国古代休妻有七种，即“七出”；不顺父母去；淫去；无子去；有恶疾去；多言去；妒去；窃盗去。从《孔雀东南飞》文中看，刘兰芝不淫、无恶疾、不多言、不妒，也无窃盗，所以原因只有焦母说的“行动自专由”和“结婚二三年”尚无子嗣，估且不论刘兰芝是否“行动自专由”，可是焦家并没有要休掉刘兰芝，是刘兰芝主动提出请求“遣归”的，所以她回家时会羞愧，会懊悔。

我国古代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根本没有男女平等，受封建家长制的影响，家庭里的儿媳妇根本没有权利和自由。与刘兰芝同时代的四川，有一个叫姜诗的人，娶妻宠氏。姜诗家住长江附近，其母既不喝井水，也不喝河水，只喝长江水。因此宠氏必需步行六七里路到长江里挑水。有一天，她去挑水时遇到了大风，耽误了行程。恰巧婆婆在这个时候想喝江水，可是宠氏还没有回来，结果宠氏就被以“汲水归迟”这个理由休掉了。与宠氏相比，刘兰芝是勇敢的，是叛逆的，因为她敢于反抗，但同时她又是不明智的，因为刘兰芝是一个刚强的、有主见的女子，她有强烈的反抗意识，身上很有新时代女性的思想，与之相抵砺的就是她拥有自己的爱情，她爱自己的丈夫，她想保全自己的婚姻，可是她选择的斗争方法不对，她想捍卫自己的主权，却失去了爱情。

刘兰芝在“进退无颜仪”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大的后悔成分，爱情如熊掌，主权如鱼，在爱情和主权不能双全的时候，刘兰芝应该退而求其次的，先保住爱情再说。尽管失去了婚姻，但是刘兰芝还是想回头的，毕竟她和焦仲卿是相爱的。所以她与焦仲卿相约“不久望君来”，此时的刘兰芝已经从心理上退了一步，至少她的内心已没有以前的刚强了，她殷殷地诉说着对丈夫的爱恋，忧忧地诉说着自己的担心，“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完全是一个软弱的，温柔的小女子的形象，与先前的“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时的凌厉判如两人，刘兰芝的这一转变是“遣归”给她带来的心理压力造成的。

心理学认为“个人生活的改变常常会给人带来压力”，有专家考证离婚给人带来的压力指数是73，仅次于丧失伴侣的100，何况刘兰芝的心理压力不仅仅是离婚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有她想“复婚”不想“再婚”所要排除的艰难险阻，这过度的压力使刘兰芝的内心起了变化，使她由刚强、自信、聪明转变为柔弱、忧虑、悲观；尽管如此，话别时的刘兰芝还是心怀希望的，希望有一天能和府吏焦仲卿再续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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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焦家刘兰芝错估了婆婆的威仪的话，那么遭遇“遣归”后的刘兰芝则是明智的。因为她在离开刘家之前就曾说“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刘兰芝深知自己从婆家回归娘家处境会更糟，她明白自己在婆家行使了自请“遣归”的权利后，回娘家后将不能捍卫婚姻的自由，可以说针对长兄的暴躁脾气及其产生的言行，刘兰芝是有心里准备的，如果刘兰芝不受心理压力的影响，沉着冷静的思考自己的处境，她作出的应对措施应该是忍让，委曲求全，可是来自外界的强大压力迫使她的内心起了很大变化，她已经不堪重负，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溃，她已相当柔弱了，所以在长兄说：“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时，她会说：“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何可作婚姻”。

刘兰芝虽然向长兄表白了自己象一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但是他也同样反馈给兄长一个信息，那就是“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既然“府吏”与“郎君”地位境遇“否泰如天地”，而又“渠会永无缘”，那又怎么不能改嫁太守郎呢？从诗中可以看出刘兰芝的心思是慎密的，尽管在县令郎求婚时她告诉自己的母亲曾与焦仲卿有约“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使母亲没有许婚，但是她却不能把同样的话告诉兄长用以辞绝太守郎的求婚，为什么不能呢？因为她害怕“性行暴如雷”的长兄，在这个时候，刘兰芝的心理是矛盾的，是痛苦的，甚至是彷徨的，尽管她希望自己象蒲苇一样柔纫如丝（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可是实际上她却是脆弱的。

刘兰芝的外延与内涵其实是一对互换的矛盾体，当她“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时，她的外表是柔弱的，而她的内心则是刚烈的，她可以作出自请“遣归”的言行，自请“遣归”以后她的外表是刚强的，但是她的内心又转化成了脆弱的，所以在兄长强言逼迫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无力、无能，她的脆弱让她害怕，她感到自己无力捍卫自由的婚姻，就是在这种心态下她答应了太守郎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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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刘兰芝失去了复婚的机会。

这一次她的心理已经相当柔弱。她的自信心有了很大的下滑，自我评价降低，她对“复婚”已经失望了。原来的没有心理压力的刘兰芝是冷静的，有着心理重压的刘兰芝是脆弱的。试想刘兰芝既然抱定决心要“复婚”，且已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如果她还是在焦家的刘兰芝，她就会坚韧到底，且一定会如柔韧的蒲苇，能屈能伸。

人们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千百年来有多少女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委屈求全，忍屈负重，且不说有政治野心的武则天；立志复国的西施；感恩图报的貂蝉；构筑和平的昭君；单是豫剧《大祭桩》里的女子黄桂英，她不受荣华富贵的利诱，不屈于家父黄璋的逼迫，敢于与邪恶势力抗争，勇于拆穿阴谋，并且婆婆的责难和怀疑，使她处于腹背受敌的境遇。可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挺身而出，一往无前。黄桂英的行动是勇敢的，心理是沉着冷静的。在与家父为代表的邪恶势力的交锋的第一仗中，她败下阵来，她派去给未婚夫李彦贵送银两的丫环春红被其父设计杀害，且又转嫁给李彦贵，致使李蒙怨被押服刑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黄桂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她会怎么样呢？

《心理学》上说压力引起的心理反应有两种， 其一是“警觉、注意力集中、思维敏捷、精神振奋……有助于个体应付环境”其二是“忧虑、焦躁、愤怒、沮丧、悲观失望、抑郁等，会使人思维狭窄、自我评价降低、自信心减弱、注意力分散、记忆力下降，表现出消极被动”。黄桂英面对压力的心理反应是前者，所以她沉着冷静，积极应付，终于解危难于倒悬之中，最终夺回了自己的幸福。

忍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的刘兰芝的心理反应恰恰是第二种，她不敢抗争，面对兄长“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仪郎体，其往欲何云？”的责难她不敢据情力争，她应该告诉兄长：“我虽然与府吏分手，可是两人相亲相爱，发誓永不离弃，我虽然暂时住在娘家，可是终有一天府吏会接我回去。他虽然是个小官，但我从不嫌弃，只要我们能在一块生活，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心愿。你如果心疼妹妹就应该帮助我们早日团圆，如果你为了追求荣华富贵而逼我改嫁，我宁愿去死。”请看刘兰芝的言行吧，“兰芝仰头答”说明在哥哥说话的时候，刘兰芝是低着头的，她低着头干什么呢？她在仔细地聆听哥哥话中的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是哥哥说话的语气，这时她的心理已经脆弱，“仰头答”有不顾一切，视死如归的气概，哥哥说完话的时候，刘兰芝已经拿定了殉情的主意，“死的打算”让她说话时非常沉着，所以她说“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家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刘兰芝的话中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但更多的是赌气的成份。心理学研究表明，“过度的压力会影响智能，压力越大，认知效能越差”。刘兰芝在被逼改嫁，团圆无望的情况下答应了太守家的求婚。这个时候的刘兰芝心理已几近绝望，在母亲催促赶快剪制嫁衣时，忍不住“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待见到焦仲卿时刘兰芝更是满腹的哀怨和无奈：“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这时候她的心理已近崩溃，她的意志非常消沉，她感到自己非常弱小，面对的困难非常强大，就如小小的蝼蚁遭受泰山压顶之灾，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战斗，也战胜不了困难，她认为除了死自己别无选择，死了就一了百了，所以就与府吏作了殉情之约“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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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刘兰芝大可不必用殉情来表达自己对封建家长制的不满，表达自己不能拥有理想婚姻的愤恨。如果刘兰芝是冷静的，沉着的，她的做法会是：珍惜生命，以图将来。因为转机可以创造，而活着就有机会，刘兰芝尚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悔婚，与太守儿子的婚约能答应也能退掉；二是逃婚私奔，历朝以来，因为婚姻的不自由，因为封建家长制的束缚，创造了我国古代多个逃婚私奔的佳话。可是刘兰芝的心里充满了悲观和绝望，致使她无法冷静地分析形式，，考虑到一个较好的应对策略，她被死的观念系牢，看不到其它可选路径，她已经心理崩溃了。

刘兰芝殉情了，焦仲卿也随其而去，他们创造了中国爱情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凄美爱情，悲剧婚烟。情节是性格的历史，《孔》诗完整地演述了刘兰芝作为一个古代女子从抗争到屈从到以死铭志的心路历程，展示了凄美故事中女主人公由刚烈到柔弱到脆弱直至崩溃的心理演变。

作者：午后三点。职业经理人、心理咨询师、人力资源培训师、俩宝妈妈。借一双耳朵给我用，说一段暖心的话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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