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所感

回家有半个来月了，习惯性的傍晚时分会出去转转，从外围的荒野到内围的村庄。平日很少看到人的，偶尔才会看到放牛的老汉，空旷的篮球场上抱着孙子孙女逗玩的中年妇女，或者是一位年迈的奶奶坐在门口摇着蒲扇…

作为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多少还是了解的。农村逐渐颓败的现实无可辩驳，可村里新建的房屋数总体上是递增的，且呈现外扩的趋势，都是清一色的带大院的三层小洋房。

反倒是村中心，原先最热闹的地儿，多年未曾有过变化，仍是低矮的小平房。仔细一想也能理解。

村庄原有的建筑格局，没有大体的秩序。一般都是以祠堂为中心，向外展开，极其紧凑密匝，也就很难有房子能留宽敞的大院。

那会儿，乡邻之间的日常关系还是非常紧密的，平日里串串们，相互间借点东西，帮帮忙也方便。房屋除了供家人遮风挡雨，对于邻里也是敞开的。

现在呢？

随着经济的发展，邻里间的相互依赖在生活的琐碎日常中，其实是减弱的。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农村，定居城市，过疏化的农村普遍形成。

房屋更偏向私人化的空间，也是一个家族能力的彰显。孩子在外面过的再好，大家也只是听人从口里说，总该不太让人信服。可房子就不一样了，是一个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标志物。

现在新建的房子几乎都围了一个大院子，村庄内部是缺乏空间的，只得向外扩，也就出现了许多村庄呈现内部衰败，外部反倒兴盛的现象。

虽然现在邻里间日常的交流相对淡漠了，可在一些重要节日亦或者婚丧嫁娶等传统仪式上，反倒联系更为紧密了，不过紧密的联系大多还是限于中老年，青年人够呛。

怎么说呢？

回家的半个月时间里，吃了两次席，一次是新屋落成，一次是老人离世。这两种仪式当然是有区别的，不是从悲喜的性质来区分，而是从规模来展现，新屋落成的宴请规模明显小于后者。

当然，这不是我想聊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两次大型的涉及村民共同参与的活动对彼此间的连接作用。平常很难在村子里看到多少人，其实也能理解。

放假的小孩一般都宅家里了，而且现在小孩本就不多；青年人在外工作也没回来，不然就在城里买房定居了，大型的节假日才能照个面；中年人大多做着日结的工作，早出晚归，自是见不到。

当自己代表爷爷奶奶去坐席时，村里人竟冷不丁地凑齐了。平日里几乎都没看到什么人，突然一下都出现在面前了，怎会不惊讶。不过来参加的还是以中年人，老年人以及孩童为主，如我一般的青年人极少的。

即便有青年在家里，多半也是不愿意参加的。具体缘由吗？不外乎以下几点：

其一，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不再期盼通过坐席来偶尔改善饮食，也就不存在美食诱惑，那还不如在家里自在地吃点。

其二，没有共同话题。农村现在的小孩本来就不多，而且寒暑假多半都没回来。呆家里的，除了还在上学外，一般是不太被接受的，也是被瞧不起的。

其三，坐席时，一桌可能就你一个年轻人，自是成为大家焦聚的对象。仔细想一下，周围可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小时候那点事谁都知道。只要还没结婚，在大家面前是缺乏主体性的，也就少不了一顿“嘘寒问暖”。

中老人人还是非常在意的，即便他们每日有工作，也得请个假来参加。他们那一代人是在邻里间的守望相助中成长起来的。涉及到的婚丧嫁娶都属于集体大事件，需要依傍大家的力量。

相较于新屋落成，农村的丧葬仪式尤甚。后者是一项全村人都参加的活动，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村里在家的人都要去祠堂坐坐。当天入葬之前，全村人也需要参与，默哀，送行。

能够明显感觉到，老一辈，也就是爷爷奶奶那个年龄层存留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在席间也会听到大家聊起，数着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多少，分别是谁家的…

在一次次的送别与哀悼中，中年人也即将步入老年的步伐。在他们的交谈中，能明显的感觉曾满嘴跑火车的豪言也都收敛了，转而严肃认真又柔和起来。

大家在席间也达成了一致的默认，能不走远绝不走远了，留在家里多陪伴父母，陪一年少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