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广闲扯之一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开篇点题,增长见闻,扩大视野,教化吾民。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人事代谢,古今相续。它让人想起网上流行的一句话:如果你看不懂历史,就看看当下;如果你看不懂当下,就看看历史。貌似饶舌滑头,其实大有深意。因为我们的当下受困于我们的历史,而我们的历史制约着我们的当下,形成了一个无解的类似太极图的深奥怪圈了。必须有外来的异质文明参与,否则我们就走不出沉溺的黑洞。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本来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出自《孙子兵法》,这儿借之比喻知心朋友的相处之道。喜剧的是:这份掏心掏肺的“知己知彼”,也为出卖朋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有人半戏谑半认真地自问自答,朋友是拿来干什么的?答曰:拿来背叛的。因为知根知底,出卖起来那才可以卖个好价钱。看来,都怪古人用语不慎,埋下祸根。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在古代,酒不可常得,属于奢华享乐,当然不肯轻易与人。以此喻诗,自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吟诵,必须得情投意合的二三知己,不然就有对牛弹琴之嫌,既玷污了琴声雅韵,也污染了牛耳清静。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此语忧伤至极,有屈子天问之气象。人注定是个体的,差异的,孤独的,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情趣。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
按马斯洛的划定,人活在至少五个不同层次,人与人的隔膜不亚于一棵树与一只猫。但是,道不孤,德有邻,人也执着地相信大千世界,总有与自己同声相求的志同道合者,这就是揪心悲痛之所在。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相识总是欣喜的,总是美好的,但是,随着时光的流水,一冲刷,一搅局,大浪淘沙,留下的常常只是枯竭干涸,只是丑陋的真实。诗人于是吟咏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爱情如此,友情、亲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把人生的全部意义寄托于情感,无异于沙上建塔,风吹必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要想“知鱼性”,还得潜入水中去,要想“识鸟音”,还得走进深山去。离开了它赖以生存的具体环境,你就没法认识它的本性之形成和发展,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句话说的是宏观与微观之关系,体现了古人擅长于透过宏观把握去认识微观现象的思维特征。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把小人心比作山溪水,说明小人无常性,易反覆。这是为何?“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乃为人之准则,大义凛然不可侵犯,而“利”属水,随势变形,灵活多变,今日行商,明日坐贾,岂有恒定。在《论语》里,孔夫子对君子小人有很多类似的认识研究。
其实,如果普天之下皆君子也麻烦多多,正像《镜花缘》里刻板无趣的君子国一样,义则义矣,毫无一丝变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所以,我觉得,逐利的依法逐利,取义的依法取义,各行其道,丰富多彩。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
我们重复、延续的历史太长了,以致于国民大多相信命运、时运,而忽略了每一个个体此时此在应该承担的义务和责任,更不相信通过个人的不懈努力能够影响和改变周遭,于是只好躲在生辰八字、阴阳八卦里,埋头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春秋大梦。
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无论在哪个时代,用心读书总是好的。尤其是在书籍不多、资讯不发达的古代,走马观花、一目十行地读望天书,就是浪费资源,浪费自己的宝贵生命。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按照费孝通《乡土中国》差序结构的说法,国人的人际关系以血缘为中心,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这就把人分成了两种:一自家人,二陌生人。内外有别,判若云泥。对自家人,对熟人,那要掏心掏肺,而对外人,对陌生人,就“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了。
基于亲情的认同,让国人活在其乐融融的熟悉的情感之中,活得原始保守,与理念、规则、信仰的认同和遵守无关。我们自古以来所憧憬的“大同世界”,其实就像一个幼儿园的样子,每个人都懵懵懂懂,心智混沌,在老师的主持下掌声四起、歌舞升平。
观察现今的官场、单位、企业,任何一个集体,主要工作无不是诉诸于情感,煽情滥情,力图把无数陌生人搞成一大家子自家人,唯有如此方能成事。
增广闲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