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去医院检查时，奶奶被检查出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我们所了解的老年痴呆症。
回来之后，奶奶经常木然地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嘴里念着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词儿。
刚开始的时候，家人都陪着她，逗着她开心。后来时间久了，许是都很忙吧，身边的人渐渐都离开了。
2
后来有一天，家里聚会的时候，突然间从院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我们都感到诧异:院子里不是只有奶奶么，哪来的笑声？
循声望去，夕阳的柔光洒满了庭院，爷爷正拿着一个儿童小风筝在逗两鬓斑白的奶奶开心，微风轻拂，风筝就跟着转起来。
我们站在院子的门边，看到了爷爷眼里奶奶那灿烂的笑容，阵阵喜悦声充盈了整个庭院。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们就在那站着，谁也不想出声去打扰。
陪着奶奶许久，爷爷才发现我们都站在门边。他摆摆手，示意我们进屋。
“你们奶奶她老了，真的老了，她不记事了。”进屋后，爷爷对我们说道：“她自己一个人的，多孤单啊，你们有空就多陪陪她。”
“要是你们太忙了，就告诉我，我来陪她。”许久之后，爷爷又补充了句。
后来我们都会轮流地去陪着奶奶，每次，爷爷都在一旁看着她。
3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很喜欢吃粽子。以前的时候，奶奶也会自己包粽子吃。
她总是忙得满头大汗，待到粽子出炉后，一脸笑盈盈地说:“这糯米，多香啊！”
我们都会随声应她。
“我看你王婆卖瓜，吃起来也就这样。”也就爷爷总是和奶奶对着干。
“不好吃你别吃！”奶奶瞪着眼。
“我就要吃！”爷爷总是傲娇地笑笑。
当时我在想：不好吃吗？明明就很好吃啊。
直到后来，奶奶不认人，也不会包粽子了。
但她经常嚷嚷着说:“我要吃粽子，香喷喷的粽子……”家里人也不会包粽子，便去集市上买了些回来。
谁料奶奶刚打开粽叶，还没吃一口，便推开说:“这不是我要的粽子，我要原来吃的粽子!”
她宛如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般吵闹，我们却也无可奈何。
爷爷闻声过来，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买来的粽子，他说:“这不是正宗的，不是原来的味道，你奶奶她不吃。
没过多久，爷爷就推着他的脚踏车，准备出门。
“爷爷你去哪？”我们疑惑地问道。
“你奶奶年轻时候很喜欢吃一家老字号的粽子，我去给她买。”爷爷应着，“她从前做的香粽子，就是依照那家做的。”
“多远呐，我们把您载过去？”哥哥提议道。
“不远，也就二三十里路。我自个去，我放心。”说罢，爷爷头也不回地踩上脚踏车，身影渐渐远了。
正是六月大热天，足足过了三个多小时，爷爷终于在大中午时候回来了。
“那里人多，排队久了些。”爷爷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我们望着爷爷那被太阳烤的红红的面庞，还有那件可以拧出水的衬衫，陷入了沉默……
4
看到爷爷提的粽子，奶奶开心地笑着，吃了一口之后又摆摆手:“不吃了，饱了。”
“好，好，吃饱了，咱们不吃了。”爷爷像是哄孩子般说着。
我有些泪目，“爷爷，以后我们载您去买吧。大夏天的，您的身子要紧啊。”
“不碍事，从前，比这更远，我都是用脚踏车载着你奶奶，去吃呢！”
说罢，爷爷望着那辆脚踏车，入了神。
我们呦不过他。
后来，奶奶时不时想起就说要吃粽子，爷爷总是没有二话，骑着自行车就去买。
有时候买回来奶奶也仅仅是吃了一口，但更多的时候，是一口都没吃。
尽管如此，爷爷仍是不厌其烦地骑着自行车，为她在烈日炎炎下，买来一袋又一袋的粽子。
5
不久之后，奶奶离世了。
离世前，奶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握住爷爷的手，但是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我懂，我都懂。”爷爷也紧紧地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听罢，嘴角微微上扬，眼边划过一起泪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纵然是忘记了一切，仍在弥留之际，留有一刻清醒，只为你。
纵然是几十里长路，烈日炎炎，仍是一骑脚踏，不辞辛劳，也只为你。
她去世那天，哭声一片。而爷爷，就从前奶奶坐的那个院子里，静静地坐着，不声不语。
但是我们都明白，爷爷也明白，奶奶更明白。
没有轰轰烈烈的起伏，更没有伤心欲绝的表现。有的只是，携手白头的坚定。
这一生，平平淡淡，有你刚好。
后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爷爷也与世长辞。
望着那辆脚踏车，我愣愣的想着。那时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脚踏车后座很小，也只够坐一人。
（文章有删改）
笔名:黎初呦呦
简介:唯美食与文字不可辜负，期待每一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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