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贞节.一（36）一家人吃两样饭，俩馒头见夫妻情
上一章：同桌时朦胧未解，分别后情窦初开
第36章：一家人吃两样饭，俩馒头见夫妻情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末。这天中午，同组女工见吴秀芬又吃菜团子就说：“我说吴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怎么天天带菜团子？你看，你刚来车间那会儿多胖啊，现在都瘦成啥样了？”
吴秀芬无奈地一笑，说：“有啥办法？这年头谁不挨饿？”
“是呀，谁不是三十斤粮，可怎么就你一个人见天带这个？不是干菜帮子就是甜菜渣子？”
吴秀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咳，有啥法？你知道我们家就四口人，老孙每天多操劳，带领一帮人干重活，本来就吃不饱，再吃这个哪行？大保是个孩子，正长个的时候哪能吃不饱？在学校疯了一天，能不饿？每天放学回来扔下书包就翻吃的，你没看那样饿的狼哇的。没困难那会儿别说窝头哇就是馒头有时候他也不爱吃，现在可好，吃窝头比小时候吃杠头都香。他奶奶眼瞅着就七十了不也跟着挨饿？瘦得比我还利害，你说再要给她吃这个人家还不得说我们虐待老人？其实我知道给她中午留的窝头她一准是给大保留了一半。”
工友替她不平道：“啊，我听明白了，当家的不能饿，老的小的都不能饿，咋地？合着就饿你一个人啊？”
秀芬笑了：“我也没饿着呀，这不活得好好的？”
“还好好的？你看现在还有叫你胖嫂的吗？”
“我觉得走路轻快了不少，这样挺好。我估摸着年头也不能总这样吧？早晚有好的时候，再挺挺就过去了。”
“你呀，咳。”工友们无奈地摇摇头。
孙成文终于注意到媳妇和他带的饭不一样了，每天他只是见到秀芬给他装饭盒，可她自己的饭盒总是事先就装好了放在兜子里。今天是家里吃细粮的日子，早晨一起床就闻到了馒头的香味。在闹饥荒的年月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是多么的难得，要知道每月每人才二斤白面呐！这天他故意没带围脖，出了门又返回来对秀芬说：“我忘带围脖了，你给我拿出来。”乘媳妇转身进屋找围脖的工夫他迅速地将饭盒进行了调换。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女工喊了起来：“嗨，你们看呀，咱吴师傅今天换饭了。”她打开饭盒让大家看。
“喝，真是的啊，雪白的大馒头。”
“哎呀！还是肉菜，肉炒酸菜粉，真香！”
“今天是什么日子？冬至？”
“不对呀，前天是冬至。嗯，不是她生日就是她和孙科长的结婚记念日。”
“生日好像不对，我记得她的生日是在九月份。诶，她过来了，咱问问。”
“吴大姐，我猜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吧？”
见大伙都看她，吴秀芬有些莫名其妙：“啥结婚纪念日呀？不是。”
“不是？别瞒我们了，不是这是怎么回事？”说着掀开她的饭盒。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秀芬看着馒头和肉炒酸菜粉也是一愣，随即她明白了：他哪是忘带围脖呀，是有意支我离开换饭。这么多年了文木匠在家净对自己使威了，近几年虽说不打了骂也少了可还是老作派，对她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今天怎么特意换饭了？一定是知道我带菜团子，要不就是看我瘦了心疼我？想到这眼睛顿时有些发潮。
“说呀，我们猜对了吧？”
她看了看工友，不好意思地小声应了一句：“嗯，是。”
大家都笑了，于是又纷纷议论起来：
“咋样，猜对了吧。看看人家，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有情调。”
“这叫浪漫！哈哈哈！”
“看得出来孙科长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
“人家现在也挺精神呐，哼，我们家那个死鬼别说过呀提都不提！”
“明年你和他提，不过就打离婚！”
“对！”
“提啥提呀，哪天结的婚我都忘了！”
“哈哈哈！那怪不得人家……”
吴秀芬细细地嚼着馒头和菜，品味着这二十几年来的辛酸与快乐。自己从一个穷丫头成了能吃饱饭的木匠的媳妇；又从一个家庭妇女成了一名令人羡慕的技术工人；从租房到买房再到自己家盖起了大瓦房；从没孩子到有大保这么漂亮的儿子。她还缺什么呢？在外人看来她什么都不缺。可她心里有时还是感到缺点什么，今天她满足了。
人常说，知轻知重是铁匠，知冷知热是夫妻。丈夫对自己知道关心了，她感到什么都不缺了。最终两个馒头她还是没舍得都吃，留一个明天给他带吧，她忘了第二天是厂休。
打开秀芬的饭盒文木匠有些心酸，两个黢黑的菜团子和一块萝卜咸菜，难怪人变得这么瘦，她每天中午就吃这个呀！拿起菜团子咬了一口，有点渣，还有点苦，和忆苦饭差不多。这是剁碎了的干白菜帮子掺包米面做的菜团子，包米面也就占三分之一吧？肚子倒是添饱了，可冻白菜帮子有甚么营养呢？
以前他都是关心家里的大事，吃什么用什么他并不在意。一九五八年后，连续两年暑假媳妇都送大保去乡下妹子家玩一些日子。据大保回来讲他大姑家吃的也不宽余。今年没去，家里的粮食就紧张了，每顿吃饭得据数，就连大保也不例外。晚饭喝完粥时看着老娘舔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老人家可是年近七十了呀！有什么办法呢？闹自然灾害全国都困难嘛，听说毛主席都不吃肉了……咳！
忽然他脑子一转：秋天的时候附近农村公社搞工程，黎明公社前卜屯第三生产大队的卜大队长找他求援，要用几天吊车，除了付工钱之外还答应可以平价卖给他们一点土豆。他考虑了再三还是婉然谢绝了，自己是党员干部用公家的东西为自己谋利益让人知道这成啥了？给党脸上抹黑的事坚决不能干。现在他有点动心了，要是能既不犯错误，又能搞点粮食或副食品就好了。
晚上睡觉时他抚摸着妻子消瘦的肩头说：“家有困难不能让你一个人扛，要挨饿都挨饿，一家人哪能吃两样饭？再说了，干菜叶子那玩意刮肠油，常吃人会得病的。”
秀芬两眼望着天棚一声不响，心说谁愿意吃两样饭呐！这不是没办法嘛？文木匠猜透了她的心思，说：“我是得想办法弄点吃的了。”
秀芬动了一下还是没吭声，心说有办法你早咋不想？文木匠明白她要说的话，就说：“咳，我又能有啥法？花高价买呗。不过粮食国家统购统销，私下里买卖是投机倒把行为，我有点拿不准。”
秀芬一轱辘翻身坐起来，瞪着大眼睛说道：“啥叫投机倒把？买到手后再倒卖叫投机倒把。咱花高价买粮自家吃算哪门子投机倒把？莫不是你有门路？”
“我有啥门路，明天我去趟前卜屯找卜队长看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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