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和祭司

约拿领着瓦利走向最后一段通往王族内城的台阶。在这个高度，早已没有了任何住民，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瓦利手中的混沌之瞳发出温热，似乎在安抚他忐忑的内心。

他丧失了对索克的仇恨，已经抓不住那匹复仇猛兽的尾巴，永远失去了它赋予自己的力量。事实上，在围城之战遇见索克之前，他从没见过她，从没见过任何白袍祭司。他也许有机会可以杀了尼卡，但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尼卡和索克一样，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即使在杀戮时也只有安详。他预感，自己会害怕了，害怕观察到这个世界的核心，害怕悠长的生命和时间，害怕真正的、真实的秘密。他也在思考着，自己从何时开始，从无畏无惧的森林之子、灰狼族战士，成为了忌惮王族内城的一个住民。前思后想，原来应该就是那时，他无声地向维达许下诺言的时刻。维达获得了他的诺言回了部落，那匹复仇猛兽也与他渐行渐远。

白色神木巨门为他而开，映入眼帘的、铺满视野的首先是白色的生命神树，它顶天立地。距离神木仍然有很远的距离，他盯着那难以想象的粗壮树干，就无法观察巨大的伞状树冠，当他抬头仰视树冠上的金叶，就无法顾及它巨硕身躯的其他部分。整座王族内城都在它的笼罩之下。

王族的宫殿用纯白的古神木而建，它有三层，呈四边形围合着很大一片区域，也许足有十个灰狼部落的山寨那么大。这片区域的中心就是神木。他能感觉得到，古咒的力量在这片古神木躯骸的包围中不会起作用。宫殿的柱廊也是粗壮的古神木枝，他很好奇是何人建造了这幢宫殿，用这些重量奇特的古神木躯骸。这些白色的躯骸闪出淡淡的光泽，它们一定经历了数十万年，似乎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有时甚至透出宫殿内的空间，里面的装饰和摆设若隐若现。

进入宫殿正门是一座白色殿堂，殿堂宏伟，有十余丈高。除了奇特、不规则的廊柱和拱顶，它们如同古神木的自身意识生长形成，非人工之力，显得古朴天然。更让他在意的是宫殿围合的那片区域，很宽广的一片水域，银色的水面安宁如镜。水域的中心处，巨大的生命神树从水中升腾而起。看不见树的根部，它就这么在银色的镜面中突兀擎天。

“没错，那一片全是生命之水。”

“难怪我的鼻腔开始难受。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连卫兵都没有？”

“只有王族在这里居住。”

“王族的人数很多吗？”

“目前这里生活的只有缪缪数人而已。”

“他们为何建造了那么大的宫殿？”

“当然是为了围住神木，你还不清楚吗？用古神木的躯骸限制住神木的力量，才能减缓这个世界重回混沌的意志和速度。说明白些，王族的宫殿是为神木建造的牢笼。这边走，瓦利。”

他们顺着宫殿的门廊一直走，直到北侧的一座殿堂。这里和刚进正门时的白色殿堂很相似，只是不规则的廊柱和拱顶的形状、扭转的方向不一样。这里有两个人，一个在餐桌边坐着用餐，另一个站在一边。

瓦利有些不太理解自己所见。坐在桌边用餐那人一身镶着精钢盔甲的皮衣，像是黄金守护者的打扮，只是他戴着一个惨白的神木面具，左眼中闪出红色的光芒。站在边上那人看上去气宇轩昂、面目和善，他一头棕红色的头发，似乎已步入老年。瓦利仔细观察红发人的相貌，不禁吃了一惊，此人比自己年长得多，但居然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君主，大祭司提尔，这是数年前新来的住民瓦利。”约拿面向那个黄金守护者打扮的人称之为“君主”，这让瓦利的心中充满惊讶。

红发祭司提尔侧过脸来，对瓦利友善地笑了笑。他们和约拿一起站立在餐桌的一侧，看着那个被称为君主的人用餐。瓦利见到餐盘中有熏制的红毛野猪心肝。野猪可能是他去后山猎获的，除了他，没人能够捕获迅捷、敏锐又稀少的尖牙红毛野猪。这些生物食用千年古树的果实发生了突变，异常聪敏。千年古树的根茎显然能触及神木根部的生命之水。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森林之子吧，你是个不错的猎手。”君主抓起半片熏猪心，微微抬起自己的面具，“咔嚓”咬下一大口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要来一口吗？如此美味的珍馐，在你之前居然没有人能猎获，而那些愚蠢的白袍祭司和木偶守护者认为这些猪有了智慧，是神圣之物。哦，当然了，除了圣女琳达，她小时候也为我们带来过如此美味的猎物。我们有些想她了。”说着，他把手里咬剩的猪心扔向瓦利。

瓦利举起手把猪心的残骸拍在地上，冷冷地问道：“我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