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不住的彩虹

  赤

怀旧是种病,说这话的时候

我急匆匆的脚步，在八月的阳光下

正被一群搬运虫子的蚂蚁拽住

“我可以帮你吗？”

我的声音落在树叶上

没有一丝回音

一些小花沾到裙上，又落下

令我尴尬的是，我走不到蚂蚁的洞穴

也不能回到前一个时刻

从背后扳正自己倾斜的脚步

我怕吓着自己，在无人的街巷

橙

低下头,我学稻谷般的谦虚

直到额头触到泥土

泥土芳香.这条小径刚走过一个迎亲的队伍

新娘把花盖下的笑容藏进植物的根

冬天的梦,春天的花,秋天的果

都沉甸甸地,敲着诗人的窗

甚至不忘记

敲响我这只空空的纸盒

黄

苹果树林还那么远

我坐在田埂上

撕扯着向日葵的花瓣

直到手指比花瓣更耀眼

举起手指,在太阳的正面

画一阵没来由的风吧

让夏天嘎然而止

明晃晃地涂满画布

知了的幼虫长大了

坐在树叶上弹琴

琴声失去水分的干

仿佛一撒手就可以点燃

为此我夜以继日地钉告示牌

告诉走过这片树林的人们

——请收好火种

绿

把视线埋进地平线

看它长成青藤

现在,它在我面前摇着铃铛

准许我做出一个自私的决定

用石子敲碎你浅水下的笃定

这个午后，阳光都在古旧的书中夹过了

边角卷起。只有你手指上的叶子

翻动风的气息，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一只蚊子挺着长矛

刺破我昏沉的睡意

把我扔在时间里

我开始和一粒尘埃交谈

它告诉我埋藏了十八个冬的好酒

怎样把月亮灌醉

醉成我眉心那一点朱砂痣

青

你是从钢琴师的身后挤过来的

就这么和我面对面了

现在演奏的是《蓝色思绪》的最后一章

请你,你们,和所有准备离席的人

滞留一分钟，最后一次

——侧耳倾听

蓝

向山崖探下身去，就摸到夜的边缘

温暖而潮湿。梦兽失惊驰去

一、二、三，我喊着口令

天漏下光线

我腹中的胎儿茁壮成长起来

更多的光盖在撕裂般的阵痛上

我的孩子，有位牧羊女刚赶着羊群经过

她带走了我唯一的羔羊

你哭了，我也哭了

紫

渐浓的夜色给你站立的姿态

罩上幽玄的布袍

把苇塘般的眼神浸黑

迎面走过,我看着你

看着那些水鸟，怎样安置自己的家园

远离人间的灯火

在一颗鸟蛋的内壁

苇塘在星光下被风吹皱

送信的人被黑夜镶嵌在核里

妥帖而安定

“如果是个过客

请给我打声美丽的招呼”

那么遥远啊，我一直用写不出来的诗句

丈量你居住的清亮水湾

黑

如果把彩虹揉碎，它会把西边的天空

涂抹成什么样子呢？

我反复猜着这个谜

一米外，蜜蜂正以花朵的疼痛为代价

教它们试穿新衣

这些小小的掠夺者

该谴责还是该褒奖？

他们一直小心翼翼

用一再的退让，换取飞翔的空挡

覆手雨过，阳光的钳夹把彩虹一块块掰开

现在，蜂群在跳完八字舞后集体出发

远处，繁花密枝的山坡，一望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