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写故事】玩偶父亲
【看图写故事】玩偶父亲
文/竹露滴清响
01.
我的父亲是个小矮人，像童话故事《白雪公主》里七个小矮人那样的个子。
因为这样的身高，很多活他都干不了，即使家里换个灯泡，别人踩着一个凳子就能换好这样的小事，他也得去找左邻右舍帮忙。
我母亲早就跟他离婚了，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至今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
父亲一个人把我养大，他没有正式工作，总是这个月在这儿干这个，那个月在那儿干那个，都是挣不了多少钱的活。
他一度想收破烂，不去看别人鄙夷的目光，可即使这样不体面的工作，他也做不来，他太矮了，腿短得够不着三轮车脚蹬子。
因为父亲个子矮小，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他，也很少跟他说话，总认为他给我丢脸了。
我平时学习很用功，各科成绩都不错，从不和同学打闹，所以老师从不会找我的父亲。当然，学校开家长会我也从不告诉父亲，我不想让他出现在同学和其他家长面前，谁叫他长得那么矮呢！
有一次上学，我的语文书没带，父亲亲自把书给我送到了班上，那天同学们正在写作业，父亲的敲门声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门吱的一响，父亲进来了，他的身高刚刚达到门把手那儿，同学们都发出“哇——”的惊叹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书交给老师，并说着我的名字。
顿时，我满脸通红，为他的突然出现，为他那矮小的个子。
虽然同学们没有笑出声，但那些窃窃私语，就足够让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回到家，我跟父亲大吵一顿，告诉他以后不准去学校，不许出现在同学们面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02.
不久，我的父亲经人介绍，找了个扮演大玩偶的活，就是套上各种动物的衣服，在商场里给人家宣传产品或者烘托气氛的那种人形玩偶，每天可以挣到100块钱。
父亲很满足，他说这个工作好，就是在那里站着，或是走两圈，要不就和小朋友互动照张相什么的，不用花费力气，清闲的很。
父亲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总是讥笑他：“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真不累吗？还说呢，人家都是扮成老虎、长颈鹿什么的高大动物，你就会扮成熊猫啊，发财猫啊之类的低矮动物！”
父亲便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很快消失。
父亲接的活一般都是白天，晚上他要给我做饭。
每天晚上，我吃饭的时候，他就去洗衣服或做点别的家务，等我吃完了，开始写作业的时候，他才来桌子上吃饭，吃完饭后，就吧嗒几口旱烟。他知道我不爱和他说话。
父亲自己没多少钱，每周却总是给我零花钱，递给我的时候也不多说话，只说一句话：“买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我并不接，父亲便放在桌子上，他出去的时候，我便拿起来，放到一个铁盒子里，攒起来。
上六年级时候的一天，大家正坐在教室上音乐课，突然刮起了狂风，接着下起了雨，出门时还是晴天，我并没有带雨具，等到放学，雨仍然下着。
同学们一个个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我，我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出教学楼时看看迷蒙的雨帘，脱下上衣在头顶撑起，踩着雨水里往校门口跑，等我跑出校门口，胡同口拐弯处，看到一个小小的矮人——我的父亲，正撑着伞等我，一把普通的伞，拿在他手里撑着却显得很大，盖着他矮小的身躯。
“今天没找到活，回来后发现下雨了，就来接你……”
我接过伞，仍不和他说话，迈着大步往前走，父亲也在后面走着。
03.
上大学前，我从来不喜欢玩偶，也不会和玩偶合影拍照，因为一看到玩偶就会想到父亲，青春期的少年就知道叛逆，谁会和父亲照合影？
在商场待久了，父亲也涨了见识，知道了麦当劳和肯德基。
因为他穿着黄鸭型玩偶在麦当劳附近走动的时候，总有人带着孩子出来和他合影。人家跟他合影时，他便跟人家家聊上两句，他知道了什么样的汉堡肉多，哪款冰激凌好吃。
一个暑假，他慷慨地甩给我100块钱，让我去吃麦当劳，我说不想吃。他说：“去吃吧，人家都吃，都说好吃。”
第二天，我就去麦当劳了。
夏季的午后一点钟左右，太阳都快把柏油路晒化了，我立刻钻进了麦当劳，空调真好，身体立刻凉爽起来。
我要了一个套餐，悠闲地吃着。
窗外，一个苹果形的玩偶向我不停地招手，我立刻想到，一定是父亲。
他不是说在商场内吗？怎么跑出去了？把身子和头套在假苹果里，该有多热呀！
再看，好几个“大苹果”在窗户外面随着音乐扭来扭去，做着什么宣传动作。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中间休息吧，他们都进商场的椅子上来休息，我买了一个冰激凌，朝父亲走去：“给你，吃吧，太热了！”
父亲抹了一把汗，用手里的广告纸在汗津津的胸前扇了几下，说：“我吃不惯，你吃吧。”
我把冰激凌往他手里一塞，走了。烈日下父亲套着“苹果”扭动的样子一直晃在我的脑海。
那天以后，有事没事，我每天都和父亲聊上两句，有时还陪他喝上两盅，尽管我不会喝酒。
父亲明显得很高兴。
04.
上了大学我才知道，商场为了雇佣廉价的劳动力，总是找一些大学生来扮玩偶，听话、工钱还少，有时甚至拖欠他们劳务费。
我的父亲也一定经常遇到不给工钱这种情况吧。
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仍然接扮玩偶的活给我支付生活费，我说我可以边打工挣生活费边上学，他可以有选择的接点相对清闲的活，可是父亲就是不听。
我不在他身边，他时间多了，就去到处接活，室内的、室外的，钱多的、少的，他都去做。
大一寒假，我自己在家待着没啥事，父亲用商量的口吻跟我说：“要过年了，很多品牌商品都在搞促销活动，做玩偶的活也很多，如果你愿意……”
“我想去试试！”我想在寒假挣足一个月的生活费。
第二天，我的小矮人父亲带着我找他们的组长，说能不能给我儿子找个扮玩偶的活。
那个组长说：“这是你儿子？”我和父亲站一起时没有人相信我们是父子俩，因为我太高了。
那个组长说现在正缺人，我这大个儿正好可以扮做一个肥硕的胡萝卜。
于是，我和父亲来了个组合，他扮做一个矮墩墩的发财兔。
我和父亲都换好衣服，钻进玩偶，开始扮演我们的节目。
只见父亲这个“发财兔”一会儿跑在前，一会儿跳在后，假装想尽力吃到的我这来回躲闪的个“胡萝卜”样子，显得笨拙又好玩，惹得好多小朋友挣脱大人的手臂和我们玩……
两个小时候，活动结束了，我出了一身汗，累得不行，脱掉胡萝卜服直接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
父亲向我走来，依然穿着兔子服，把胡萝卜服背起来，说：“你休息休息吧，我去还衣服。”然后往外走。
透过商场的玻璃，我看着矮小的父亲罩在兔型玩偶里，在寒风中执着地走着，他背着的那个胡萝卜玩偶紧紧地贴在后背上。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一直就是父亲背上的那个大胡萝卜，他用矮小的身躯，一直背着我，背着我……
无戒365挑战训练营第63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