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稻草人

文：广州东子

清晨，玲儿在一个梦中哭着醒过来。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身旁，愣了一会儿，然后神色黯然地下了床。

房间里很暖和，但静悄悄的，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玲儿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哦，下雪了。

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远处的小山，不远处的一大片光秃秃的田野，家门口的那条小溪……所有的一切都处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白得那么耀眼，白得那么静谧，白得有点苍凉。

玲儿呵了一口气，搓着双手，喃喃自语地说道：“冬天的第一场雪呢。”

她看到一个稻草人孤独地站立在田埂上，雪花落在稻草人身上，宛如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披风。稻草人那件打着补丁的红色外套，白里透红，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像一株寒冬中开放的红梅。

多么熟悉的稻草人啊！

那是去年春天的时候，妈妈带着玲儿到农田播下种子后，回到家里，两个人一起扎的稻草人呢。

稻草人那双圆圆的，黑黑的眼睛，就是玲儿用两颗钮扣缝上的；那个红红的大嘴巴，妈妈用红色的粗毛线编织在稻草上；那个小巧的鼻子，玲儿从玩具上拆下来装上去的呢。

最后，妈妈帮稻草人穿上一件鲜红色的衣服，戴上一顶帽子，多么可爱的稻草人啊！

“妈妈，这个稻草人用来做什么呀？”

“用来守护农田，保护庄稼呀。”

“稻草人会说话吗？”

“会呀，她会说对偷吃庄稼的鸟儿说，‘走开，走开，不能吃庄稼。’”

妈妈把稻草人插在田埂上。那一天开始，妈妈在农田里干活，玲儿就坐在稻草人的身边，跟她说说话，有时唱动听的歌曲，快乐得像田间的小精灵。

日子，就这么平静又快乐地流过了。前段时间水稻成熟的时候，玲儿还陪妈妈到农田收割呢。可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再出现了。

风吹得雪花飘过来，玲儿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严寒。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穿上衣服和毛毛鞋，带上围巾和帽子，匆匆忙忙跑出去。

雪下得不算大，但是天很冷，路也很滑。玲儿一路小跑，有几次差点儿摔倒了。

她在稻草人面前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拍掉稻草人身上的雪，摸着稻草人的衣服说：“你知道吗？你身上的这一件红色外套，是妈妈的……”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稻草人从泥土里拔起来，扛在身上。

可是，她年纪太小了，稻草人比她还要高，她只能拖着稻草人的手，踉踉跄跄地前行。

玲儿在一个微微凸起的一小块土包前站住了。她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喘了一会儿气，然后用力把稻草人插在小土包旁边。

她看着小土包对稻草人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家里人都跟我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突然，玲儿的眼睛红了，她紧紧拥抱着稻草人，呜呜地哭起来。

玲儿哭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抬起头，擦干眼泪，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满带悲伤地说道：“其实，我知道……妈妈就埋在这个泥土之下。”

“你知道吗？拥抱着你，我想起最后一次拥抱妈妈的感觉……”

玲儿把围巾脱下来，踮起脚尖把围巾套在稻草人身上。

“这围巾是妈妈织的呢，很暖和。”

她像以前一样坐在稻草人旁边，说了很多很多话。终于，她感觉没那么难过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来到玲儿的身边。爸爸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套在玲儿的脖子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宝贝，我们回家吧。”

玲儿听话地点点头，她站起来，深情地抱了抱稻草人说：“请你保护我亲爱的妈妈，天黑的时候陪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