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佛经上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在佛说中，芥子比喻极其微小，而须弥原为神话中山名，后用须弥山比喻极巨大。此话也算意味深长，芸芸众生，小而入微尘，大容于山川。众生一样惶惶，小人物又何妨。

戴晓光生活在一个教师家庭，父亲母亲都是语文老师。一样带着铜色边框的眼镜，据说当年为她的名字争论了好久，最终决定这孩子要像破晓的光一样，给人希望。

在戴晓光十几年的成长轨迹中，她并没有表现出独特的天赋和异乎常人的勤奋，因此成绩也并不算突出。倒是有教师家庭常见的谦逊平淡。给人墨兰一样的平淡冲和感。

十月的天气还有点凉，戴晓光背着一大袋零食和换洗的衣物去w市找几个月未见的高中同学。临出发前，晓光在她那个二线城市最大的超市里，买了很多自己平常舍不得买同学又很喜欢吃的东西。把背包塞得鼓鼓的。好像心里的欢喜，也变得鼓鼓的。打电话约见面的地点之前，戴晓光无意听同学说到有一幅送给自己的拼图，极力恳求朋友马上带来给她。朋友想着争不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拿着一大盒拼图见她。

车流人流都非常拥挤，戴晓光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四处乱窜，父亲告诉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可与陌生人交谈，母亲给她查了很久的路线。她一路问着警察叔叔，终于来到了约定地。

朋友如约来到了见面地点，戴晓光上前给她一个大而俗气的拥抱，温暖又用力。戴晓光看着朋友，换了发型换了衣服，不变的大概就是一样的声音和笑容。

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在有些陌生的城市里重逢。一旁是川流不息的人，一边是耸立的玻璃大厦。曾经她们无数次幻想以后来到这里的场景，直到时光流转，一切还恍如昨天。她们带着最稚嫩的新奇，尽量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打量着这座城市的楼和人。

同学说要带她去吃最好吃的烧烤，戴晓光抱着拼图拙拙的跟在后面。她们一起边走边笑，走了好久，却总是找不到那个好吃的店。这个城市实在是太拥挤，建筑也有些相似，刚来这里的同学也不太识路，她们围着几栋大厦转来转去，觉得好像每一栋大厦都要把她们拒之门外。

终于在她们绕进一栋大楼后，朋友惊喜的发现了那家店。她们笨拙的点餐，满心欢喜的吃食。一上午的辛苦瞬间被美食治愈，她们的快乐来得那样容易，喜欢也那样通透。眉头紧锁是一会儿的事，欢呼雀跃是一瞬间的事。

她们把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出来，两个人都嘲笑对方吃得多。临走还在手上拿了个苹果。她们有着小市侩般的俗气，也拥有着这个可以任性的年纪的调皮。

下午，她们很自然的决定去看个电影。为了电影票打折悄悄开心了好久，像捡到了宝贝。工作人员给了她们很多好吃的，她们两个人抱着都拿不太完。戴晓光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身边的同学，看她又哭又笑，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她们拿着泡面到操场上去看旷野的星星那时候一样。

就在那天，戴晓光和朋友一起入了抓娃娃机的坑。看完电影出来，躺在玻璃柜里的娃娃秒秒钟吸引了戴晓光的注意。戴晓光看中了一个戴眼镜的青蛙，胸口还别着一个红红的领结。看起来傻乎乎的。开始戴晓光只拿着十元的纸币兑游戏币，后来越玩天越昏暗，电影院看电影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戴晓光好像从来没有玩得这么失去理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只想要那个她第一眼看上的青蛙娃娃。

后来，被夹娃娃机吞了几十块的戴晓光终于夹起了一个草莓蛋，一个粉粉的玩偶。就算不是最开始那一个，戴晓光还是开开心心的抱着它离开了，一如抱着那个巨大而又占地方的拼图。

出来天已经尽黑，戴晓光和朋友辗转去车站，却被告知已经没有回乡的车，于是两个连最后一班停车时间也不知道的姑娘，重新折返。夜色已经浓了，街上的灯明亮而孤独。许多居民区的房子还有闪亮的灯，可是没有一盏是她们可以回的家。走到公交站，还有许多等车的人，忙碌了一天准备回家。戴晓光看着远远跑来的公交车，轻轻而惊喜的赞叹了一句：“真好，这里这么晚还有车。”戴晓光的眼睛被路灯点亮，像极了第一次看到星星的孩子。

晚上回了朋友的宿舍，看着瘪了的钱包，戴晓光突然心痛起自己塞进娃娃机的钱，有些后悔当时不分天昏地暗的抓娃娃。可是想了想那个可爱的娃娃，和朋友一起开心的笑闹，她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毕竟她很懂得，再多的钱，也不一定有那刻和朋友一起抓娃娃的快乐。

那是在她们那个年龄，朴素却真实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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