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幽灵

绝情蛊

2020-05-24  本文已影响0人  孑衿

如果你想要忘记一个人,永远不愿再想起的那种,有没有最好的办法?

有。

什么办法?

死,只有死人才能忘记一切。

除了这个呢?

我这里有一种叫做绝情的蛊,吃了它,你就永远不会再想起。

真的这么厉害?

是的,只是,你忘记了以后,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正好,我累了,不想再爱了。

来我这里买蛊的人,目的都是拿去得到,你不一样,你想忘记。你为什么这样急迫的想要忘记,记着不是更好吗?

呵呵,你知道得不到一个人,每天却还要看着他,又忘不了他,是怎样的感觉吗?

不知道,我没爱过。

好吧,我怕痛,我害怕一辈子没有他一个人过完的那种痛,忘了他就没有痛。

好,我不能体会,但能理解。你还想说点什么吗?蛊虫一旦种下了你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没有了,我只想尽快忘记。

你那么的恨他吗?

不,我是很爱他,才这样不顾一切的想忘记他,也许这样子我就能和他在一起。

你也许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

这样有可能会死掉,你害怕吗?

死我倒是不怕,可是如果忘记了又想起呢?

用了这种蛊的人,没有人能想起来。

我说如果呢。

没有如果。

行,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不想忘记了,有没有解药?

没有。

为什么?

因为练出这种蛊的那个人也在找解药。

我叫何忧,是个商人,我开了一家商铺在长安西市,苗疆蛊铺,铺子里只卖一种东西,蛊。

这是我铺子里来买蛊的人们经常跟问我的一段对话,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买了不同的蛊就离开,但是今天这个女人,却不寻常,这是这几年来,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么多问题。所有人买蛊,都是为了拿去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她却只想忘记。

这是贞观的第四个十年,我也已经四十岁,曾经年轻的帝王,如今也已经老态龙钟。

整个长安繁华无比,东起东海,南抵天涯,北至大漠,西到西凉,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最喜欢这里,有一个原因是这里治安很好,而且很美,至少这么多年,我的铺子里从未丢失过什么东西,夜晚喝醉了忘记关铺子也不会有小贼来光顾。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留着在这里,我想了很久,搬过很多次家,但最后都回到了这里。我的对面是一个官家的府邸,名大唐贾府。每天早上我起来开门,都会看到一个女人,她每天早上都在同一个时辰起来开门,像我一样。这样我觉得很奇怪,我甚至想去问她原因,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

今天早上,我刚开门,这个跟我对话的女人就从对面的贾府走出来进了我的商铺,直到现在。

我看了看她,一身打扮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俗,也不像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女人,看起来最多年过二十,那么青春美丽,那么窈窕动人。我若有所思那样看着她,问,你是贾府的人?

她回答,我是贾家大小姐,贾茹。

我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心里突然一阵抓狂,我想疯狂的笑,并且想怂她一句,如果你是假如,那我就是如果,但我还是忍住了,为了忍住不笑,我只好假装摸我的胡子。我喜欢留着但又并不是太长的胡子,每天早上洗漱对着铜镜,我都会认真把它修剪一番,这样看起来,我整个人比较干净利落,而且并非显得太年轻。

她目视我的失态,我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花,她果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搞笑?

我这时候已经把笑意忍住,她这样一问,我反而笑了出来,我笑完了只好说,不是啊,我是觉得这个名字好有诗意?

她继续说,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你是假如,那我就是如果?

是啊,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突然就从我嘴里冒了出来,我本不想继续笑话这个可爱的名字的,此时我觉得尴尬,我也疑惑,这个女人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然后你是不是又想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奇怪?谁给你取的?她又问。

我只好点头,说是。没办法,我的确是这样想的,给她取名字的这个人,我觉得虽有没有创意,太有才了,但是总比家猫家狗好听多了。

可她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她说,有人这样说过。而我的确叫贾茹,我娘给我取的。我看见她眼含泪朱,但眼泪始终没有淌出来,真奇怪,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人们忍住了的眼泪到底藏在了哪里。

那么,为了缓和气氛,我问,你确定了吗?

她回答,确定。然后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拿?

我说,你可以再回去想一个晚上,明天早上这个时候过来我会给你。

她说,好。然后转身出了铺子。

无风无雨,太阳也不大,一整天都是这样,这种天气最适合外出。

但最近生意惨淡,估计日子太安逸,坏人都不怎么作乱,打各种小心思的人也不多,那个女人走后,我让朴实的阿良留守铺子,自己牵着老马去南山找了一天的药材,夜晚才回来。

长安施行宵禁,每晚丑时,守卫们都会关闭城门,不准随意进出。

我掐着点回来,很远就看到铺子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一身刺客的装扮,黑巾蒙面,手中拿着一把剑。每当丑时,铺子就会打烊。估计阿良也在等我回来,铺子里点着一盏灯。

他也是远远就看见我回来了,站在风中,此时圆月已经升起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起来,就像影子在晃动。

我走到他身边,他让开一条路,阿良出来把老马牵进了后院。

我正要进去,他却用剑挡在我的身前,说,听说有人跟你买绝情蛊?

我说,今天上午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他说,你不能卖给他!

我问,你为什么蒙着脸?

他说,这样别人会怕我。

我问,为什么?

他说,对于不了解的东西,会比较神秘,有人总会恐惧,我想让人看起来比较神秘。

我问,呵呵,说得好,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告诉她?

他说,没必要。

我问,为什么你要来跟我说呢?

他说,你不用知道为什么?

我问,她不差绝情蛊的银两。

他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价。

我说,你知道现在行情不太好,每年铺子的租金都不便宜。

他说,我有的钱,可以买下一半长安城。

我说,我不稀罕半个长安,你现在能拿好多?

他说,我现在没带,明天不卖给她,我就拿给你。

我说,凭什么信你?

他缓缓抽出剑,月光下,剑刃寒光乍现,说,凭我手里这把剑。

我看也没看他一眼,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我估计,这人也就是某个世家的弟子,凭着家族的名气,整天拿一把剑到处晃荡,还自以为是行侠仗义。我敢赌一坛竹叶青,他绝对不敢对我动手。

他貌似被我的挑衅动怒了,手中的长剑,当做刀,突然向我砍来。

我侧身,闪过他的攻击,右手瞬间夹住他的剑刃。

明显,这个世家的弟子,练武并不到家,武功并没有口气那样吓人。

我说,你惹到我了。

他说,我不在乎杀了你,把你的铺子夷为平地,如果你敢卖给她。

我笑笑,说,你试试。然后松开剑刃,径直走进铺子里。

我没有看他是怎么离开的,这样的小插曲,在我半生的奔波中,见得太多了,我杀过的人,比他恶毒的多得太多。

我没在意,进了屋子继续开始准备饲养我的蛊虫,山药是引子,我的精血,还有一些东西我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阿良说,那个男人太奇怪,我出去没多久就来了,也没说话,说要等我回来才跟我说。

我笑笑,让他忘记,说不定明天会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

这日凌晨,寅时,天空突然风雨大作,我被雷声震醒,昨晚鼓捣了一夜的山药,正想睡个懒觉,此时雨点极大,我正好不开铺子。

但这是,我却听到一阵紧急的敲门声,还大喊救命。

我起身,无意整理装束,从楼上下来,开了门。

此时,只看见昨日跟我买蛊的女子一身狼狈,湿漉漉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

外面雨点很大,没有路人。她看见我,一把将我抱住,她哭泣着说,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我把她带到屋内,关了房门,任我怎么分开她的手,就是解不开。她挂在我身上,不肯下来,哭的很悲惨。

我问,发生了何事?

她说,我表哥要杀了我。

我问,为什么?

她回答,昨日,他听到我要买蛊,想忘记过去,他就警告我买了就杀了我。

我问,他为什么想杀你?

她说,他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我买了蛊,就想忘记了他。

我说,昨日,你走后,的确有人来警告我,不准卖给你。

她问,他是不是蒙着面?

我说,是的。

她说,那就是我表哥,他最喜欢蒙着面出去,他不准我喜欢别人,但是他却不和我结婚。

我问,你喜欢他吗?

她说,我恨他。

我说,你喜欢他。

她说,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说着,就从我身上落了下来,缩到角落里,故自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倒地睡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样子,内心无限温柔,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到楼上我的床上睡觉。

她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将我抱住,她说,阿如,不要离开我。

我镇住了,但又见她把头依偎在我怀里,闭上眼睛又继续睡着了。

我赶紧将她抱在我刚才睡好没有整理的床上,想要离开,但是她的手却紧紧将我抱住,压根不准我离开。我想,她是把我当做了那个人了吧。

她的脸长得很好看,头发很香,我闭上眼睛,突然有点喜欢这种温柔。但我不能,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痛得我觉得随时可能窒息。这种窒息,让我觉得心中有一千万种虫子在撕咬,随时可能破开我的胸膛出来。我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在疼痛之中昏昏欲睡,我只要,如果睡着了酒感觉不到痛,但我苦苦坚持,不知何时到头。

我不知后来是怎样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雨水已经停了。

我睁开眼,站起来,看到床上的女子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我流了一地的口水,将我的被子打湿,但我来不及回味自己窘迫的样子,一把剑已经抵在了我的额头。

那个蒙面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把铁剑,就是他的。

他问,她今天来了吗?

我说,来了。

他问,你卖给她了吗?

我说,没来得及。

他问,她人呢?

我说,不知道。

他说,你最好不要给她蛊虫。

我说,不然呢?

他说,不然我荡平贾府之日,就是你的忌日。

我说,好大的口气。我又问他,你爱她吗?

他说,谁?

我说,你那样害怕她忘了你,害怕失去她,还有谁?

他说,很爱,但是我和她不能在一起。

我问,为什么?

他说,这个你不用知道,总之不准你拿蛊虫给她。

我问,你有多少钱?

他收了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碎银丢给我,说,这里有五百两,明日之后,给你想要的所有。

对于钱,我一向不会拒绝,我收了钱,提起来掂量了一下,足足五百两不差,说,这个要看你的能耐了。

他说,我也叫假如,真假的假,如果的如。

我说,你那样爱她,为什么还要她这样伤心难过?

他说,你不懂,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说,我已经四十了,见过太多真心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人,你别再执着了,放下执念,带她离开吧。

他说,我不能,我不能,说着,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说,爱而不得,何必当初呢。

他说,我杀了你。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里满是仇恨。

他举剑,刺向我。

我侧身,躲过剑尖的攻击,一掌将他击飞。

他飞出去,撞破窗棂,滚落大街上。我没有追击,他不是我的对手,对迷途的少年我一般都会手下留情,不然在他出手之前,我已经将他杀死。但我没有,我知道他也不想对我动手。

这个小插曲过后,我已经没有了心情经营铺子,我拿了昨晚捣碎的草药,加上自己的精血,去地下室饲养喂在蛊盅里的蛊虫。

我有一千种蛊,可以基本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每次饲养都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因为它们要听我话,所以得用我的精血配合草药来喂养,还好一个月才饲养一次,不然,以我现在的身体,只怕早已支撑不住。

这两年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出手也越来越慢,大概有个原因,是我的精血消耗太多吧。但我必须这样做,一旦饲养失败,死的就只有我。

喂完所有的蛊虫,已是凌晨,我感觉很累,叫醒阿良照看好铺子,就匆匆上楼休息了。

今日又是大雨,倾盆大雨,我想肯定又没生意。下雨天也许杀手都不太愿意出门杀人。

以前我有一种蛊,能杀人于无形,叫噬魂。有一天有个人来跟我买,这个人武功并不是太好,但是有钱,我有很多钱,可我不介意有更多钱。

我曾问他是不是要去杀人,他说是。

我一般不问他杀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但我告诉他,杀人可以,但是一旦蛊虫的宿主死亡,自己也将寿命不长。

那人交了钱,拿走了蛊虫满不在乎离开了。后来,我听说江南假家家主假仁慈重病不治身亡,假家惨被灭门,独门武功秘籍不翼而飞。那时我正好在江南找一种药材,匆忙赶到假家时,只看到一个负伤的少年,站在晚风中,无力地想要扑灭假府的火。我还记得他的脸被砍伤,一半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

我问他,你想报仇吗?

他说,想。

我说,我正好有一种蛊,可以治愈你的病,让你武功不到五年之内成为武林高手。

他说,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只要你给我。

我说,我要你报仇之后仇家所有的钱。

他说,好,但你要保我五年之内不死。

成交。

从那以后的五年,我用我的势力,保护了那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五年之后,他离开,五年来我再无他的消息。当然,我从不担心他会在江湖中躲匿,也不担心他的承诺不会兑现,因为我知道,一个独自在风中灭火的少年不会是孬种,而我也不期望他能带给我多少财富,还有一点,我在他身上中了一种蛊,他手刃仇人之后,不回来找我,就会自爆身亡。

我其实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每一笔生意,在决定之前都想好了获得利益。

铺子里的伙计,叫阿良,每次我离开让他独自看铺子,并不是放心他的忠诚,而是每次我离开,都会给他种一种叫做忠诚的蛊,因此我不担心走了多久回来后,铺子不再是我,赚的钱不在我的仓库里。

阿良把我叫醒时,已经是未时,外面是一阵吵杂,火光滔天,我打开窗户,看见对面的贾府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

阿良说,今日凌晨,杀手冲进了贾府,见人就杀,贾府的府主,贾天下起身反抗,对战十个回合不敌被杀,不到一个时辰,贾府上下一百二十口人,包括所养的三十术士,全被诛杀,最后,凶手纵火完成将要离开之际,从外地赶来的贾家大小姐贾茹出手,一剑击中凶手要害,凶手当场毙命,而贾家大小姐不知去向。

我没听完阿良的诉说,推开窗子就从二楼跳下来,赶往贾府。此时一众衙役、仵作等已经验尸完成,能抬走的都已经抬走。

我走到大门,正好两个衙役抬了一个黑衣人出来,我忙上前拦住,问,他就是凶手吗?

衙役说,是,但已经死亡多时。

我揭开尸布,拆开尸体的蒙面巾,看到已经几乎被烧毁的面容,露出一个明显大刀疤。我已会意。我忙说,凶手已死,不如交给我去做蛊虫养料。

衙役认得我和我的铺子,因为他之前为了追求一个小婢,跟我买过蛊虫。

我见他犹豫,便一个人手里塞了一袋碎银,每袋将近一百两,这在这时候的薪资,已经够他们挥霍一年。两人相互看了一下,正好看热闹的人们都已经散去,大小官员已经离开,便将尸体抬进我的铺子。

两人叮嘱一番后就离开了,我关好门窗,遣走阿良,便独自进了停尸的地下室。

除了面部烧伤,胸口被一剑击穿,其他的并无伤处。

我割破手指,一滴精血滴落在尸体额头,此时,一只蛊虫悄然从尸体额头伤口处冒出。我将右手的中指伸了出来,蛊虫跳进我的手掌,消失在掌心,然后随即左手又给尸体下了另一种蛊。

这个尸体,就是十年前我救下的少年,然后五年后为了报仇离开。

蛊虫跳到尸体的身上消失后,尸体咳嗽一声,已经醒来。他睁开眼睛,看见是我,又将眼睛闭上。

他问我,我为什么没有死?

我说,当年我给你种的蛊,会在你被杀死之时保你一命,你忘了。

他又问,蛊虫呢?

我说,被我收回了。

他说,这一刻我只想死。

我说,你不能死,你还欠我很多钱。

他说,你放心,在火烧贾府时,我已经叫人把钱转移,明日贾府的钱都会如数送到你的仓库。

我说,这是另外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是,我又给你种了另外一种蛊,叫绝情蛊,一个时辰后你会睡去,醒来后你将不再记得你曾经的所有。

他突然骂道,老杂碎,你让我死,老子死也不想忘记她。

我说,我忘了告诉你,昨天你来的时候,贾茹已经偷走了我的绝情蛊,也许昨日,她已经不再记得你。

他说,不可能,早上他刺我那一剑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

我说,所以,你杀了她全家后,她出现,你故意让她杀的你?

他说,是的,报仇雪恨之后,我看到她,我心里只想死。死了,他就不再恨我了吧。

我说,你错了,她很爱你,所以她跟我买了绝情蛊,她想你在她心里永远保持最好的样子,她想忘了你杀了她全家这件事,她想重新换一个人和你在一起。

他说,不会的,她永远不想再见到我的。

我说,爱情这东西,谁他妈会知道下一秒是什么什么结果,如果我没猜错,此刻她已经在去你郊外的小木屋里等你。这也应该是她最后强留下的记忆。

他说,我当初不知道她的父亲会是那个杀了我全家的人啊,如果早知道,我绝不让她爱上我。

我说,我种给你身上的蛊,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发作,此后,你将换上一张新面孔,忘记曾经的种种。但你可以选择不忘记,那样我会把蛊虫引出来,然后你死亡。

他说,我现在不能死,我不想我死后,别人欺负她。

我说,你可以选择继续活下去,但是你今后的命就是我的,你找到她之后,必须带她一起回来帮我看这个铺子,直到你等到下一个为你守铺子的人,或者筹到一亿两黄金,或者你死。

他说,老杂毛,你怎么不早点死去。那么,如果老子不回来呢?

我说,如果不回来,绝情蛊就会变成噬魂蛊,一个月之内,不管身在何处,你和他都会身首异处,骨髓溃烂而亡。

他说,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找不到她,我忘了他的样子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你们俩种下的是一对蛊虫,能够相互吸引,当然,她现在肯定已经变换了模样,但你不用担心,蛊虫会引你找到她的。

他说,好,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说,可以。

他听后,挺身从木板上站了起来,冲出地下室,夺门而去。

我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对面的贾府,还有零星的星火在黑夜里闪烁。

我锁好了门窗,突然感觉心里一件大事有了着落,顿起困意。我点了火折子,打着灯笼,上二楼。我只想睡觉,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安稳,一整夜只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一个紫衫女子站在雪地里,不停地向我招手,让我走到她的那里去。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要我去做什么,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她走去,我甚至觉得,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多么的亲切,不顾一切都要抓住她。但梦毕竟是梦,梦里的雪地无穷无尽,梦里的她一直向前奔跑,我一直追逐,可是天地无穷,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追到紫衫女子。

我汗流浃背,但是不愿从梦里醒来,我隐隐觉得,这么多年,我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这个女子。

我睡得很安稳,实际上我很想一直在梦里不再醒来,也许这样我就永远看得见紫衫女子,还有就是,我一旦醒来,就再也记不起来做过的久梦。也许这梦中的场景,我已不止一次梦见,因为她的笑脸,总会让我心疼到突然醒来。

古人说,久梦,必有征兆。

也许吧,可惜是梦总会醒来。我正在梦里思考的时候,阿良又上来把我摇醒,好似铺子出了天大的事一般。

我一阵烦闷,翻身起来,伸手想给他一记暴栗,但看他惊呆的眼神,我又停下了右手。

我问,什么事?

他慌慌张张说,库房突然多出了很多箱子的黄金,几乎已经把房间摆满了。

我哦了一声,并不觉得太过稀奇,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我跟着阿良走到库房,果然见到几十箱敞开的银子,堆满库房一地。这是我对那刀疤少年,又有了一点好感,至少,这小子还是没有食言。一切随我的计划在发展,很好。

我担心阿良会报官,因为这小子胆子太小,而且怕事,更是怕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忘记,才能住嘴。

我随手捡了一个白银给他,随便给他种了一种可以忘记一天事情的蛊虫,让他闭嘴,然后叫他收拾东西滚回他的老家。

他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因为我即将离开这里。

阿良走后,我收拾完铺子里所有的东西,一一标记在竹简上,理成清单。完了,就打开铺子的大门,抬了一张木凳坐在门口。

我在等人,等他来,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很多年前,我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垂死之余,被一个养蛊的老者救下,老者告诉我,我伤势太重,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活下来。但是如果用蛊,以身养蛊,可以活。

我选择了以身养蛊,所以一直活到现在,但却忘记了身前的所有,我唯一能够想起的,就是一直养蛊,赚钱赚到一亿两银子,或者,找到下一个愿意以身养蛊的人,离开后,才能不受蛊虫撕咬之苦。

此时已近午时,西市热闹起来了,人们在大街上为了各自的生计,不停地走动。

对面被烧成灰烬的贾府,已经有匠人在收拾残局,也许半个月后,新的一座府邸就会在这座烧焦的土地上拔地而起,美丽的长安城,皇城威严之下,容不得有半点废墟。

身后是我经营了二十年的铺子,此刻,我却一丝怀念也没有,有的,只有解脱。

有人上前来问我在等谁

我回答,在等人。

他问,你还做生意吗?

我说,现在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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