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武侠江湖连载小说天杀·明京

《天杀·明京》第五十六章:碧血剑魂

2023-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原鹰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明皇城内。

寒风一吹,皇城里的落叶无情地飘向苍茫大地,片响之间又归于沉寂。此时此刻,冥冥宇宙也没有半丝力量让这落叶重回枝头、鲜绿如玉,就像这潮起潮落、轮回转世的年代,无可阻止。初春的风正徐徐吹来,凋零的花朵、泛空的树林、满天的伤感,或许在两三个月后便能滋养出新的生命,延续甚至超越以往的美丽。然而无论如何,飘零的落叶永远无法回首,只能悲怆地埋葬在晚冬的苍凉中,埋葬在初春的凄清里。

皇宫响起了一阵钟声。这钟声在寒天里显得格外沉厚。它的声势就像没有上扬的曲调,只能深沉无助地向山下滚落,直到谷底。钟声越来越弱,先是荡漾在皇宫四周,却被厚厚的高墙挡了回来,随后满满地埋没在落叶中。

钟下,一个身穿黄袍的人,像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衣着虽是华丽,却沾满灰尘。他披头散发、垂头丧气。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只见深陷的眼眶布满血丝,看似好些天没睡。脸部暗淡无光,犹如死灰。凹陷的颊骨就像幽深的漩涡,说不出的悔恨,道不完的哀怨。他想站起来,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肢体骨骼软绵绵、轻飘飘,没有任何力量来支撑。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只有三十来岁,看起来却像五十来岁。

跪在他旁边的是个老宦官。面孔被北风吹得干瘪多皱,暗红的嘴唇已经干裂,枯柴般的手满是清晰可见的青筋,整个人就像一条流干的河流,萎缩。

“陈演呢?魏藻德呢?快叫他们上朝,快叫他们上朝!朕要和他们商议退敌!”黄衣人有气无力地叫嚷着。

“皇上,您不用叫了,陈演魏藻德是不会来的,闯贼的大军已经进了京城。皇上,咱们还是走吧。”

“诸臣误朕!诸臣误朕!诸臣皆亡国之臣,皆可杀!可朕并非亡国之君啊,为何要承担这亡国之运?”黄衣人的声音就像树上的乌鸦似的嘶哑悲鸣,却又那么的无助。

这就是大明的九五至尊、万历皇帝的孙子,崇祯皇帝朱由检,身边的太监是王承恩。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相传是破军星下凡的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国号“大顺”。

同年一月,李自成率五十万大军远征京师。

三月初一,李自成攻克宁武关,总兵周遇吉阵亡。

三月十五,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三月十七半夜,京师守城太监曹化淳率先打开外城投降。

三月十九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李自成正式攻入明京。

乾清宫内,皇后周玉凤对着朱由检泪如雨下,“臣妾服侍陛下已经十八年了,陛下不肯听臣妾一句话,才有今日,臣妾得与陛下殉国,死而无憾。”

朱由检俯首在花白的散发里,凄然无语。

跪在他们身边痛哭的是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还有女儿长平公主。

王承恩带着几个心腹侍卫走了进来,对着朱由检说:“皇上,时候到了。”

朱由检亲自给朱慈烺和朱慈炯换上民间破衣服,看着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要遭此生死大劫,内心痛苦万分。他抱着两个儿子,谆谆告诫:“你们今日是皇子,明天就是平民百姓。在乱世之中,一定要学会屏匿形迹、隐藏真名,见到老人家就称他们为‘翁’,年少者呼他们为‘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不要忘了父亲今日的遭遇。”

平日处置大臣毫无怜悯之心的崇祯皇帝竟然说出这般话,使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后皇子公主都痛哭失声,难怪前朝有人说,“但愿生生世世不要生在帝皇家。”

看着心腹侍卫带着满脸泪痕的朱慈烺和朱慈炯离开皇宫,朱由检悲不自胜。片刻之后,对着旁边泣不成声的长平公主,朱由检紧紧地咬住嘴唇,痛下决心地提起剑,长叹一声,“你为何生在我家!”

呼的剑落,长平惨叫一声,昏倒在地,左臂已被斩断。同一时间,周皇后也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心窝猛然扎了下去,“皇上,臣妾先行一步了。”

朱由检看到和自己相濡以沫近二十年的妻子死在眼前,内心更是悲痛欲绝,虽然在朱由检的心中,他最爱的女人不是周皇后。

看到长平似乎还有呼吸,朱由检正要再砍,突然一人躍进,一脚踢翻朱由检手中的剑。朱由检摔到在地,王承恩赶紧过去扶着他。

那人浓眉大眼、肤色黝黑,朱由检和王承恩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是何人?”

那人看着朱由检,眼睛份外血红,“朱由检,我乃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儿子袁成志!你这恶毒的昏君,杀了我爹爹,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杀,真是丧心病狂!我今日就要取你的性命,为我爹爹报仇!”

朱由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王承恩则挡在朱由检的面前,咚咚地向袁成志磕头,“袁公子,老奴求你了,不要伤害皇上。”

袁成志狠狠地抿着嘴,右手紧紧握住剑,缓缓走到朱由检的身边,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复仇的火焰,脑海里只想着父亲的惨死,“凌迟三千五百四十三刀!” 他对着苍天叫道,“爹爹,孩儿今日替您报仇了!”

忽然噹的一声,袁成志手中的剑被架开。

“成志,不可杀朱由检,这是你爹爹的遗言!”剑光闪烁之下,一人从天而降。那人身影修长,面孔虽饱经沧桑,但轮廓分明,长方脸型,剑眉薄唇。

老了的令狐大侠

“令狐叔叔!”袁成志见到阔别多年的令狐过,不由泪洒现场。令狐过拍着袁成志的肩膀,宽慰又伤感地说,“成志长大了,还练得一身好武功,令狐叔叔真为你爹爹感到高兴。”

一提起“爹爹”,袁成志胸前的衣服顿然湿润,深深浅浅带着浩瀚无垠的哀伤,“令狐叔叔,爹爹一心救国,却被这昏君害得如此下场!广渠门一战,爹爹九千兵马血战数万鞑子,身中数箭仍誓死不退,终于击退了鞑子兵!可这昏君却害爹爹为国贼!可怜我爹爹被凌迟三千五百四十三刀,伏刑之惨情,毛骨悚然,古所之未闻!京城百姓误认爹爹通敌,生吞他的骨肉!顷刻之间,爹爹皮外之肉早已沽清!刽子手再开膛出五脏!爹爹被割得就剩下一副骨架,还没断气!”

此刻且不说袁成志、令狐过,就连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亦老泪纵横。

令狐过长叹一声,看了下门外的苍穹,正是无比凄凉,一声寒鸟哀鸣而起,斜斜掠天而过。刹那间,令狐大侠仿佛在朦胧中看到了袁崇焕的音容。

“成志,你爹爹临终前,深知你一定会找朱由检报仇,他千般嘱咐我一定要阻止你。朱由检虽是个无道昏君,但他毕竟是大明的皇帝。除了京师些无知百姓,天下人都知你爹爹是冤枉的。你若杀了朱由检,天下人会怎么想你?会怎么想你爹爹?他们只会认为,你爹爹是奸贼,这岂不是毁了你爹爹一生的忠义?”

“令狐叔叔,难道我爹爹的大仇就不报了吗?”门外下起了雨,一粒挨着一粒,袁成志的眼里更是泛滥。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而今大明土崩瓦解、亡国在即,这就是昏君朱由检的报应。李自成的大军已经杀进了京城,与其让你和你爹爹负上弑君的罪名,还不如让这昏君自灭自亡!”

“不!朕是九五至尊!是真龙天子!没有袁崇焕,朕还有吴三桂!朕早已下令吴三桂回师,应该早到京城了!说不定,吴三桂就在城外斩杀闯贼?”朱由检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就像人在荒漠里看到海市蜃楼似的。

令狐过轻蔑地说:“朱由检,你薄情寡义、赏罚不分,你可知道辽东将士皆说,‘以督师之忠勇,尚不能免,我辈留此何用?’吴三桂早已得到你命令,却模棱两可,因为他深怕回京救你反而落得个袁督师下场!老实跟你说,吴三桂的大军才进山海关!”

“不可能!”朱由检就像一个夹在漩涡里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却发现换来的是绝望。

“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殚精竭虑,要中兴大明!是皇兄,留给朕一个烂摊子,把朕害成了这样!”朱由检痴疯似的哭闹。

昏君朱由检自食其果

“天启确实留下一个烂摊子,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这昏君把烂摊子变成了死摊子,这就是你朱由检的罪!你口口声声说爱民如子,却横征暴敛,使得大明的百姓民不聊生。河南陕西一带大旱,老百姓饿得只能吃土。你任用的那些官员却依旧贪赃枉法,剥削百姓。正是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大明的百姓惟有造反才有活路!今日李自成之祸,就是你朱由检咎由自取的报应!”令狐过的悲愤像是一壶烈酒被大火点燃,转眼间燃烧起来。

“这是诸臣误朕!是周延儒!是温体仁!是陈演!是魏藻德!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朱由检闹道。

“朱由检,你这个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昏君,周延儒、温体仁、陈演、魏藻德这些奸臣废柴还不是你这昏君提拔重用的?袁大哥且不说,卢象升、傅宗龙、孙传庭哪一个不是才华洋溢的中兴之臣?你却杀的杀,废的废,逼的逼!”令狐过驳斥着。朱由检登基后,也曾重用贤明之士,只是他生性猜疑苛刻,容不得能人直臣,到头来用的还是奸臣废材。徐光启先是被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但因为他为人耿直,很快就挂冠而去,在松江老家病逝。他的弟子陈子龙后任绍兴推官,在满清入侵时,兴兵抗敌,兵败后投水殉国。这些都是后话了。

“令狐大侠、袁公子,求求您们放过皇上吧。皇上在旁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在老奴的心中,他就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皇上登基以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一心要励精图治,重整河山。你们看看他,三十出头,却比老奴还憔悴衰老。然而天命难违,大势已去。皇上也确是求治心切、刚愎自用。说实在的,老奴当日亦知督师是冤枉的,多次苦求皇上放过督师,可皇上一意孤行。每每想起督师蒙难,老奴皆痛心疾首!皇上啊,如果督师在的话,闯贼又岂能攻入京城?大明又怎会受这灭顶之灾?皇上,您好糊涂啊!可是令狐大侠、袁公子,大错已经铸成,如今大明已是回天乏术。天大地大,已无皇上容身之处。老奴只求您,放过皇上吧,让他体面地走吧。”王承恩那红肿的双眼苦求着令狐过和袁成志,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掏空了,他跪在朱由检的身边,泪水蔓延成一地的哀鸿。

“成志,看来公主已经危在旦夕。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流血过多而死。虽然她是朱由检的女儿,但毕竟是无辜的,你快带她去看大夫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长平微微睁开了眼,哀弱地说:“不要伤害我爹爹。”

“爹爹!”长平叫的是爹爹而不是父皇,顿然燃起了袁成志的恻隐之心。“爹爹叫我不要伤害朱由检,我怎能不听他的话呢?成志,就是要成就爹爹的志向,不管是保家卫国,还是放过皇帝,都是爹爹的心愿。”

“令狐叔叔真是个大侠!”袁成志抱起了长平。

“你爹爹才是真正的大侠,为国为民!若你爹爹不死,大明和大明的百姓都不会遭此一劫!”令狐过感叹着。

督师之子

袁成志抱着长平走出门外。果是人海漂泊,繁华落尽,一生憔悴在风里,回首已是百年身。

令狐过走到朱由检的身边,看到原本意气风发、高昂隆焱的皇帝,而今却低头凝噎、暗淡无光,内心又恨又痛,“当年女真间谍借地震飓风之际,引爆王恭厂,毁灭京城,魏忠贤又试图借这个机会窃取大明的江山,你朱由检为了登基,任由地震飓风和王恭厂大爆炸发生,又在幕后操纵女真人、东厂和武林高手相互残杀,从而削弱各方势力,又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哥哥嫂嫂死在你的面前而无动于衷。朱由检,你真厉害,女真间谍、魏忠贤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还做了一件女真人和魏忠贤都做不到的事,那就是杀了袁崇焕,自毁神州万里长城!你知道吗?女真间谍沈蓉蓉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只要袁崇焕死了,就是真正的天杀!天杀大明!’今日终于应验了!天杀大明!”

令狐过再说:“朱由检,还记得你登基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大明必亡于你手中!你善于阴谋权术,因此在你的统治之下,大明没有出现过一个权臣。但是你的猜疑心和残暴性使得大臣对你离心离德,终于成为孤家寡人。而今你国破家亡,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只可惜,因为你的昏暗,害得小蕊赔了性命!”

“小蕊?” 朱由检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竟然露出一丝神采。就是那个洞悉女真间谍和魏忠贤阴谋的小蕊,设下连环套使得女真间谍和阉党相互残杀,又使得令狐过不知不觉陷入她的环环相扣的计划里,为朱由检铲除了登基路上所有的障碍而成为皇帝。想起那日收拾魏忠贤,登上皇位,可是朱由检人生的顶峰。即使女真间谍沈蓉蓉毁灭了传说中的大明龙脉,朱由检也豪气冲天地说,“大明的龙脉不在乾清宫,而在朕!”而今看来,不仅大明的龙脉断了,连朱由检一家的命脉也都断了!

“小蕊妹妹,若是你在,由检哥哥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想起这位和他自小长大的女子,朱由检痴狂地扭散着乱糟糟的头发。

忽然间,朱由检抬起头对着令狐过又笑又哭,“袁成志是为了袁崇焕来报仇,你是为了小蕊吧?我比你更爱小蕊,可惜她爱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得不到小蕊的人,但你也得不到!”

听到朱由检这番话,令狐过又悲又恨,“如果不是要小蕊来抓袁崇焕的儿子,小蕊也不会死!”

“你胡说!小蕊是你害死的!她是为了你背叛了我,她是为了你才自杀!小蕊,我有什么比不上这个江湖浪子?我是皇帝!是九五至尊!”朱由检仰天悲嚎。

“死到临头,还做九五至尊梦!昏君!你害了袁大哥,害了小蕊,更害了天下人!”令狐过气得扬起了剑,看似要砍下去。

“我不会杀朱由检,这不仅是袁大哥的嘱咐,也是我对小蕊的承诺。”令狐过只是一时气愤,但并没有要杀朱由检的本意。料不到一道黑影突然从外面穿越而来,挥动手中的剑,神速地拨开了令狐过。

令狐过还没回过神,只听那人像是刻意压着嗓子,“王承恩,快带皇帝离开这里。大明的皇帝,要有大明皇帝的尊严!”

最后那句话,王承恩听懂了,他赶紧扶着朱由检离开乾清宫。

那黑影人挥剑唰唰几下,扫向令狐过。说来也怪,这人武功极高,剑招凌厉,看似招招夺命,但每到利害关头,却像故意迟缓半刻。看这样子,像是想缠着令狐过拖延时间而多于要杀他。令狐过也是心如止水,看这黑影人没有杀意,也是用剑不用气,出招不出力。

二人在乾清宫内来连番击斗,却像雷声大雨点少。整个乾清宫没有半点杀气,说是云淡风扬也不为过,但这风云就是非要缠着令狐大侠不可。令狐过只见黑影人如同雏燕般的轻盈,手腕轻旋巧转,如同雪莲迎风绽放,这身影似曾相识,“你是谁?”

黑影人不答话,而是继续挥剑如同柔风拂面。令狐过十分惊奇,这高挑的身影好是熟悉,“你是不是在下的一位故友?”

那人持剑刺向令狐过的胸口,令狐过长剑蓦地翻过,意图压着对方的剑,料不到这是虚晃一招。趁着令狐过翻剑压上的时候,那人飞速后退,然后将个椅子踢向令狐过。令狐过一剑劈开,却发现那人早已飞出门外,不知去向。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朱由检?这身影好熟悉啊!”隐隐约约,看似有人在暗中一直观察着乾清宫,就是不想让人伤害朱由检,而是想让他体面地离开。令狐过内心一震,难道?他冲出乾清宫,朝着城外跑去。

广渠门外,雨淅淅沥沥,一滴一滴打在令狐过的身上,溅起的水花,如同老天也跟着哭泣。令狐过奔跑在飘着大雨的原野上,往事沥沥上心头。

话说王承恩扶着朱由检行走在凄凉的细雨中,冷风穿过二人的肌肤,直抵骨髓深处。到了煤山下的老歪脖子树,抬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天空,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朦胧了二人的眼睛。

此时此刻,朱由检心绪如潮!想起前年,他曾想迁都应天,可又怕被指为宋高宗南渡,断送半壁河山。他想让大臣们承担迁都之责,可那些“正直勇敢”的大臣都慷慨激昂大骂南迁为邪说,坚决要求死守京城,俨然李纲、于谦再世。当李自成杀到山西时,他想让吴三桂回京救驾,可丢宁远之地必遭后人口诛笔伐,他把目光投向了首辅大学士陈演。陈演却冠冕堂皇,“一寸山河一寸金!祖宗之地不可弃!”把朱由检气得够呛。当李自成围攻京城的时候,居然主动提出,只要朱由检封他为西北王,他愿退兵回西安,永奉大明正朔,可文武百官无人愿担此城下之盟。朱由检急得叫退左右,单独留下大学士魏藻德,“只要先生一句话,朕即刻照办!”然无论崇祯哀求还是责骂,一向口若悬河的魏藻德居然闭口不语。想到这,朱由检不顾树下泥淤,双手击地,灰发乱舞,泪如泉涌,声似鸟亡,“诸臣误朕!诸臣误朕!”

朱由检又如何得知,正因为他赏罚不明、薄情寡义才让朝野人心涣散。陈演背后私议,“若我等附和,皇上事后必杀我等卸责!”至于李自成提出的城下之盟,试问皇帝都不肯承担,魏藻德又怎么会承担呢?同样的,吴三桂也不是傻的。朱由检最后虽让吴三桂放弃宁远,可没说扔关外几十万老百姓啊。吴三桂若带精兵昼夜入京,而导致老百姓被清兵追杀,谁敢保证京城解围之后不会有人跳出来告“平西伯”一状?弄不好,还会有人说他吴三桂勾结李自成,引闯贼进京威胁皇上,那又是一个凌迟三千五百四十三刀。于是,吴三桂慢吞吞地收拾行装,三月初十才带着几十万军民离开宁远,每天行路不过五十里。三月十九李自成进入北京,吴三桂才进山海关。

“若小蕊在的话,她一定能够扶持我中兴大明!小蕊啊,你知道吗,朕非亡国之君,为何要担这亡国之运!万子万孙层叠层!如果当日小蕊你不是为令狐过殉情,而是做我的皇后,我们两个一定能够重整大明!大明江山在万历皇帝孙子的手上必然千秋万代、屹立不倒!可你走了,留下由检哥哥一个人撑着这满目疮痍的江山!由检哥哥垮了,撑不住了!”朱由检泪涕横流。

“皇上,小蕊已经走了十七年了!”王承恩和朱由检抱头痛哭。

“刚才那个黑影人会不会就是?”王承恩的脑里忽然掠过这念头,但他没有对朱由检说,因为这一切都太晚了。

一声炮轰有如雷鸣,震向天空,击打山林,把朱由检震回了现实的绝境,李自成的大军已经闯进了皇城,朱由检无路可走!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阵阵哀鸣徘徊在煤山上空,惊动了几只早春的鸟,随后就像风一样淡淡地消失在无边的云海里。

“大明的皇帝,要有大明皇帝的尊严。”王承恩不知不觉想着那黑影人留下的话,他从怀里掏出块白绫,跪在朱由检的面前。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杀明京!天杀大明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朱由检于煤山老歪脖子树自缢身亡,和他对缢的是王承恩。死前留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果然是应了刘伯温的《烧饼歌》!“万子万孙层叠层”,大明的江山断送在万历皇帝孙子的手上;“祖宗山上贝衣行”,合起来就是“崇祯”。断送大明江山的人,就是万历皇帝的孙子,崇祯皇帝!

(注:袁崇焕死后,被发现堂堂蓟辽督师“家亦无余赀”!与其同死的程本直曰,“举世皆巧人,而袁公一大痴汉也!”佘姓义士为其守衣冠冢,合共十七代,感人之至,前无古人!

关于明朝之亡,众说纷纭,张廷玉主编的明史有着这样一个评语:“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

康有为给予袁崇焕极高的评价:“袁督师之丧于谗间也,天下震动,鬼神号泣,明社遂屋,余祸烈烈,波荡至今。呜呼,天下才臣名将多矣,谗死亦至伙,而恻恻于人心,震惕于敌国,非止以一身之生死系一姓之存亡,实以一身之生命关中国之全局,则岂惟杜邮、钟室、凉风、金牌之凄感也。假若间不行而能尽其才,明或不亡。 ”

梁启超评袁崇焕为:“吾粤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李济深谈袁崇焕:“论明清间事者,佥以为督师不死,满清不能入主中原。”

共和国迟上将说:“袁崇焕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伟大英雄,我们岳飞、袁崇焕都是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有褒有贬,经历坎坷,但是最终一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是公正的。”

金庸对袁崇焕的评价是:“袁崇焕真像是一个古希腊的悲剧英雄,他有巨大的勇气,和敌人作战的勇气,道德上的勇气。他冲天的干劲,执拗的蛮劲,刚烈的狠劲,在当时猥琐萎靡的明末朝廷中,加倍的显得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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