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清秀的时光︱淡水螺

噼噼啪啪的声响清脆地响着,秋天的田野很宁静……
她躺在那里,也不说话,我突然想到现在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就问:“怎么不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
一
“叮铃铃……”
闹钟准时在五点半响了,我伸手摁了下闹钟,又眯了一会儿。
忽然想到自行车这几天总给我添麻烦,便一脚蹬开被子——起床!
这种起床方式好像都已经形成习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这样的方式可以防止睡懒觉,尤其是冬天,嘿嘿,明白吧?但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得改。
洗脸刷牙之后,从柜子里端出两个馒头,去厨房把它们每个一切为二。往厨灶外面的小锅里添两碗水,把切好的馍贴着锅放好,就可以盖上锅盖开始生火了。
我喜欢把馒头切成两片贴在锅上,因为这样可以很快把它们煮热,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得到黄澄澄的焦馍。如果再就着小磨香油调制出的咸菜,啊,简直是人间美味!
煮饭的过程,如果柴火足够好,只需十来分钟就能煮好。吃完美味,然后喝上一碗清茶(其实就是馍锅水,南方的人也许会误会,北方人的方言通常把热的白开水说成茶,把冷白开或冷水说成凉水。清茶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就可以骑车去学校了。
村里到乡里的中学大概有二里远,都是沿着一条人工河的柏油路。金秋的清晨,路上除了陆续赶往学校的中学生也没什么人。
早自习是六点十分开始,我完全可以尽情享受这段路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喜欢骑自行车。
晨风吹在脸上很凉,可这样却可以让自己很清醒。一路上要经过几座桥,河里的流水经过桥墩绕成的小涡旋,发出的声音特别清脆。
经过一个桥头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横在田间的河面上,白雾朦朦,游离飘漾;再看那不远处河流的尽头处,一个村子的池塘里,也是白雾缭绕,仿佛天上的白云一下被收集在了池塘里;池塘边的村庄也被笼罩在一片朦胧里,也仿佛隐隐约约飘在了云端。
啊!这下好了,这一周的周记又有着落了!
心中喜悦,猛蹬一下车子,我就离开了那片白云飘飘的人间仙境。
不一会儿,车子已经来到了街上,这时太阳已经要出来了,东天很亮。我正暗自高兴,今天车子很配合,眼看白色的教学楼就在不远处了,突觉脚下一滑,唉,车链子又落了!
“什么破路!到处是垃圾!”
我心里着急,竟骂起路来。链子卡住了,弄得我满手都是黑油。
眼看就要上课了,可越着急越弄不好,猛踢了一下车子!
“真倒霉!”心里抱怨着,我却不得不又蹲下来去使劲拉。
“喂!”
我被吓了一跳,忙回头,心里正恼火就要骂人,可是一下却又被吓了一跳!身后一庞然大物!
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人,只是扛着许多白色塑料泡沫。那人把庞大的塑料泡沫往路边一放,转过头来,我才看清是一个女孩。
她的头发乱乱的并不怎么长,看起来很硬,有些发黄,映着清晨的光亮,我只看到她的侧脸,圆目,眉很淡。
“要我帮忙吗?”她好像在笑着,站在晨曦里。
“哦,链子掉了,好一会儿,弄不好。”
“我来瞅瞅!”
她说着,就已经来到车子前,蹲在那里仔细检查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她穿着那种很厚的牛仔装,上身是蓝色的外套有些发白,灰色的牛仔裤并不怎么干净,有些地方还被磨破了。
“好了!”
我听到她的话,看着她起身拍了拍手。我看了看车子,果真弄好了。
我感激地向她傻笑。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问起了问题。
“是前面中学里的学生吧?”
“嗯,是。”我点点头,“谢谢你哈。”
“没事,赶紧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她笑着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站在一片明眉的阳光里。
等到她又扛起了那庞然大物,我才回过神来,猛蹬一下车子,向学校飞奔而去!
“奇怪,她为什么帮我呢?”
回到课堂上,我心里一直在想,“有这么巧这么好的事吗,莫非我遇到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了?”
“林夕!”
这才发现我走神了,更要命的是班主任不知何时已经来巡视早读了。
我小心地看着她,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大清早的,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她微笑着,好像并没有批评的意思,“好好读书吧,高兴的事课下再想。”
我傻笑着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去开课桌的锁。
“糟了!”
我摸着口袋,真觉得倒霉透顶了:钥匙不见了。
二
正当我感觉倒霉透顶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我背后的衣服。
我回头一看,是后桌的王小萍。
我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面无表情,仍在看着桌上的英语书,而手中却把语文书递向我,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若我其事。
我接过语文书,赶紧回过头来,班主任还在教室里呢。打开语文书,就开始读起来:“晋太元中,有善捕鱼者……”
翻开《桃花源记》的另一页,这时我才发现书中夹着一张小纸条。
“你怎么了最近?”
我一看就知道是王小萍的笔迹,我就在纸条上面添了一句:“没事,谢谢你的语文书。”
然后,悄悄往后桌一抛,就又去背书了。
可一会儿后,纸条又回来了:“该好好学习了,不然你怎么和我争第一?”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争了,心想着,就去读书了,没有再回她。
“铛铛铛…”
早读结束了。我又找了一遍钥匙,还是没找到。我想可能丢了,就准备砸锁。
“怎么了,老大?”
我回头一看是死党一米,我就夸张地说:“唉,倒霉啊,钥匙丢了,命苦啊兄弟!”
“哈哈,得了吧你!”一米攀着我的肩,坏笑着说,“你就算再命苦,还有神秘女子帮你啊,嗯?”
我正想向他开骂,只听后桌传来“啪”的一声,然后有人离开的声音。
应该是王小萍吧。
“去去去……”我推开一米,“别耽误我砸锁!”
“呵呵,好好的锁,砸了多可惜啊?”
“废话!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去砸锁,还不是因为钥匙丢了。去!不能帮忙,就一边去!”
“嗨!你还真说对了!就这种锁我不用钥匙也能打开!”
我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得意地笑着。
我心领神会地一笑:“那好,你来!”
要说我这个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啊,还真是神啊,不仅有一副唱歌的好嗓子,而且肚子里什么主意点子啊,可多了去了。
这时,只见他手捻一根细钢条,在锁洞里捻来捻去,不一会儿,只听“咔”一声清脆,锁真的开了!
“还是你行!”我笑着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了!”
“得了,你也别谢我了,赶紧去安慰你家的小美女吧。”他还是一脸的坏笑,“惹了她,我表示十分,十分的抱歉!”
“去你的!”我猛踹了他一下,就去整理我的书桌了。
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发觉王小萍已经回来了。
“谢谢你的语文书。”我把书双手捧了过去。
“没事。”她说着,仍在做自己的事,并没有抬头。
我把书放下后,她才抬起头,好像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头发是染的吗?”
“哦,不是。”提起我的一头发黄的头发,我心里就不断叫苦,“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是自然的,没有染过,医生说……”
“你向我急什么?”她轻轻说着,似乎还笑了一下,“学校最近正在整风,你最好向班主任说明一下。”
“哦……”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上课铃刚好响了,我只好回过头,去准备上课。
“今天又周六了,首先恭喜大家又要周末解放了。”语文老师微笑着开场,“好了,我们开始学习《桃花源记》,……”
一上午的课很快,转眼就到了第四节,上完这一节就可以解放了。可惜,这一节是思想政治课,七门课中就不喜欢它。
正在上课的时候,教室里突然来了几位领导。看来就是王小萍说的检查学生衣着打扮的。
“啊,糟了!我还没向班主任说明呢!”我想到此,就开始紧张起来,头低得很低。
这时,台上的老师也停止了讲课。我听到教室后排传来对话,其中有一米的声音。
“学校怎么规定的!怎么还染头发!”
“我没有染!”
“没有染,也要染过来!学校不是提前通知了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行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位领导的声音高了起来,看来是生气了,教室里突然死一般寂静。
我不禁为一米捏一把汗,他的态度也不好,总觉得他这一点很傻,和老师、领导对着干,总觉得不明智,也没必要。
“听到没,你给我记着下周一必须染过来,记住没!”
“记住了!”
“哈哈哈……”
后边的同学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一米又做出了什么样出格的举动。
只听那位领导的语气已经很生气了,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说着,只听一阵桌椅碰撞声。
我再也忍不住,回头向后面看去。
只见那位领导一把抓住一米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你什么态度!你不服是吧!”
一米仍是一脸的玩世不恭与满不在乎,他就是这种脾气很强的人。可是,此刻我们都很担心他,我知道他此刻很没面子,可是那位领导同样此刻也没台阶下了啊。
“啪”一声过后,我赶紧回过了头,不敢再看。
领导竟然煽了一米一个耳光,教室里一片死寂!
“你给我出来!”
说着,那位领导就把一米推推攘攘地拎到教导处去了。
教室里,老师又开始讲课了,可是我再也没听进一个字。
三
放学了,我恍恍忽忽地来到停车的地方,推出自行车走到出口。正要骑上去,忽然看见王小萍正站在那里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没事,反正也周末了,不急。”
“哦,”似乎在女生面前,我不会多说一句话,“走吧,顺路送你一程。”
“哦,你行吗,不会把我给摔了吧?”她笑着说。
“放心吧,我学骑自行车不是骑出来的,而是在之前推出来的,推坏三辆后才学会的。”
“呵呵……”
我听到她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和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如清风吹动风铃。
路口转弯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米。
我慢慢停下了车子。
“怎么了?”
“没事,先停一下。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家吧。”
“我没事!”她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她也看见了一米,一直看着他。
我也没再说话,向一米走去。
“呵呵!真好,后座上终于有女孩了,看来也就再没有我的位置了……”一米笑着说道,可我却没感觉到一丝笑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这时王小萍也走了过来。
“你的位置谁也抢不走,只要你还认我们这些朋友。”王小萍说着,直视着一米,“你心情不好,我们也不好受。”
“朋友?呵呵……”一米说着,还是在笑,可是这时我却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还是你们学习好的学生好啊,什么时候老师都罩着你们!”
“你!”王小萍脸胀得通红,似乎很生气,她拉着我的胳膊,“走!我们走!有什么啊,好像我们很想管闲事似的!”
说着,王小萍拉着我就走。其实我听了一米的话也很难受,正不知道该怎么做时。
一米终于还是投降了,赶紧跑了过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一米说着,终于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等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打算转校,或者也有可能不再上了……”
“啊?”我吃惊地看着他,“转到什么学校,千万别不上了,咱们一起上学的,本来没几个了……”
“我也不知道啊……”一米拍了我一下,笑着继续说,“本来成绩就不好,我早就不想读了,今天又……唉,不说了!可能去爸妈打工的地方,放心吧,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当然,还有小美女哦,哈哈……”
“死去!”王小萍说着,一脚踢了过去!
“哈哈!”一米敏捷躲开,跑开了,边跑边向着我们喊:“我走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哼!哼!”王小萍说着,抓起一本书就向一米扔了过去!然后,就气冲冲地向前面走去了。
他们两个就像前世的冤家,只要他们俩碰面就不可能安静。我也知道,她并没有生气,所以拣起地上的书,就赶紧推着车子跟上王小萍。
“听说街上最近开了一家书店,我们去看看吧。”王小萍大声说着,并没有回头,我还在她身后不远处。
“哦,好。”
虽然有时王小萍也会从她姐姐那里得到一些书借给我们看,但仍觉得书太少,看得不过瘾。听说街上有了一家书店,我们都很高兴,几周前她就说要来看看。
进了书店,才发现书店虽然很大,但好书没有多少。依然和以前的小摊差不多,什么《鬼故事》《故事会》《知音》,以及盗版的不能再盗版的那些小本的小说与光盘。
王小萍撅着嘴,皱着眉在前面穿来穿去,希望能发现什么惊喜。
我的运气还算好,发现了两本喜欢的,一本《史前文明未解之迷》,另一本是《哲思散文·谋略篇》。可以看得出这两本也是盗版的,纸张一点也不好,我在犹豫要买哪本好,因为身上的钱不多。
不一会儿,王小萍就过来了。
“哦,还真发现宝贝了!”她说着,就拿过去一本翻着看,“不错啊,还犹豫什么,赶紧买下来啊!”
“我的钱不够,只能买一本。”
“哦,那好办,你买一本,另一本我买不就好了。怎么那么笨哩,这种问题还要考虑半天,唉………”
我只得傻笑。
出了书店,前面不远处就得分路了。
“好了,就送到这吧。”我停下车,让王小萍下来。
“就不能再往前送两步吗?”她说着,仍坐在后面。
“再送两步,总共还剩几步?”
“五十步!我数过!”王小萍笑着说,然后就跳了下来,“好了,我走了。”
说着,她就向她家的方向走了。我看见她左手拿着书,背对着我,右手挥手再见。
四
猛蹬了一下,车子平稳地向前滑去,我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转过一个弯,便进入了菜市场,路上人多了起来,我只好小心地骑着。
一想到周末了,可以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心里就格外高兴。正想着忽然听到后边有人追逐呼喊的吵闹声,我正出神,忽觉车后座猛蹿上一人。
“快!赶紧往前骑,别回头!”
我忙回头,四目相对之际,两人都张大了嘴巴!不是别人,就是清晨遇到的,那个站在晨曦里的女孩。
女孩右手抬起一把把我的头转过去,大口喘着气说:“好啊!早上我帮你,你现在也得帮我。快!有多快跑多快,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的话后,竟鬼使神差般听着她指挥。
于是,秋天昏黄的午后阳光下,到处是烂菜叶子的街道上,我骑着车在人群中穿来穿去。风在耳边吹,有时从人群缝隙间呼啸而去,差点就撞到行人。
“呵呵!小子技术不错嘛!”突然我被她猛拍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跳,车子明显晃了一下,我赶紧抓紧车把,稳定局势。
“你坐车的技术也不错,换了别人早该大喊大叫了……”我说着,向后看了看她。
“哦,呵呵!”她笑着,忽然叫了起来,“小心!”
听到她喊叫,我赶紧向前看去,只见近在“咫尺”的人群中已经无空隙可钻!千钧一发,我猛然转向,车后轮在急转弯下“唰”一下在烂菜叶上滑了很远,等到前轮转到路边菜摊前的一点空隙时,车子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我赶紧猛蹬一下脚蹬,车子径直向前冲了过去,惊得后座的女孩“啊”一声抱住了我。听到她惊叫我正想笑,可是一下却再也笑不起来了。
车子在河边的公路上平静地驶着,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说什么。
“再往前,就到我家了。”我平静地说,并没有回头看她。
可是,我却没得到回答。
“嗨,嗨……不会睡着了吧?”我笑着问。
“嗯?啊?啥……”
这时,我回过头去,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好像刚睡醒似的。
“呵呵,哈哈……”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脚下轻一下重一下地蹬着车子。
“什么啊?笑啥啊!傻子……”女孩说着,猛拍了我一下,“停车!”
“哦,”我说着,慢慢停了下来,“我正要说,前面就是我们村,快到家了。你家是哪村的?”
“街上的,傻子!把我带那么远,真是的……”女孩说着,就下了车,蹲在了路边。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反而是我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睡着了也不叫我……”
“呵呵……”一想到她居然坐自行车还能睡觉,我就想笑。
“笑什么笑,傻笑!”女孩白我一眼,仍蹲在路边。
“你怎么了?”我看她一直蹲在路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女孩说着,想了想,“你家都有什么人?”
“什么人,我家人啊?”我想了想,“爷爷奶奶,还有小妹在家,爸妈出去了。”
“哦,”女孩说着,站了起来,“那算了。”
看见她要走了,我也看了看车子,准备出发。
“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女孩突然又站在我面前,“而且,我不用到你们家。”
“哦,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对了,刚才那些混混儿追着你干吗?”
“什么!你知道他们?”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也说他们是混混儿了,你说他们能干什么?”
“他们打你?”我虽然对那些街上的混混儿的可恶有些了解,但也不至于打女孩啊,“呵!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沦落到打女生的境界了?”
“唉,你不懂,不说这些了。你到底能不能啊?”
“你是说让我请你吃饭,是吧?直接说嘛!”我笑着看着她,“可是今天我确实没有钱了。”
“哦……”女孩看着我,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用眼睛白我,“那你还笑什么,装得那么得意!”
“这你就不懂了?刚才还说我不懂,唉……”我得意地说,“请人吃东西不一定要用钱啊。”我说着,抓了抓手。
“哦!你是说到店里偷吗?”女孩说到此,也笑了,“嘻嘻,这个我最在行了,你不会也……”
“什么跟什么啊?我可是好孩子!”
“哟,哟!还好孩子呢,好孩子有早恋的吗?”
“什么,什么早恋!”我觉得很吃惊。
“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可真是美女啊!”说着她还不忘拍了我一下!
“那是我同学!我说你再胡说,我就回家吃饭了!你不饿,我还饿呢?”
“嘿嘿,好吧。你快说准备请我吃什么?”
“烧红薯!”
“哦!呵呵!你别说,我好久都没有吃过自己烧的红薯了!”
“那还不快走!”我说着,拍了拍自行车后座。
“哦,嘿嘿……”说着,她笑着又坐上了我的车上。
我猛蹬了一下,车子又行驶在平静的公路上,向着秋天的田野驶去。
车子下了公路,沿着河行驶了一会儿,停在了田野间的一个小河河畔。河沟里有成片的外黄内绿抽着灰茸茸芦花的芦苇,我们在河沟沿上停了下来。

五
“现在我们分一下工,我负责挖锅灶和拣柴火,你去挖红薯吧。”
“呵呵,没问题!不过,你用什么挖锅灶?”
“哦,是啊,突然想起我的钥匙串儿丢了,没有刀子了。”我想着说(她好像在笑),“不过,我还有办法。”说着,我指了指沟边的荆条丛,那里有被镰刀削得尖利的荆条根。
“嘿嘿,不用了。”女孩说着,从那身蓝色牛仔褂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早上你忘了吧,还给你!”
我接过去一看,居然就是我丢失的钥匙串儿。我看着她笑着向前跑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不相信,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说起我的钥匙串儿,那简直是一个小小工具箱啊,指甲剪挖耳勺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另外还有小刀子,小剪子,铁哨子,小木剑,简易小弹弓什么的。幸亏是一个女孩子拣了它,不然,若是男生肯定藏起来,打死也不愿意还给我了。
我用刀子顺着沟沿由上而下挖了个锅灶,然后又去河边拣了很多枯芦苇杆以及干树枝,最后又掐了几大串的芦花,这可是用来做引火的最好引子。
“砰砰”几声响,我一看,几个筷长的红薯落在了我身边。
“弄好没,我都快要饿死了!”
“弄好了,我也饿得不行了。”我检查着红薯,突然就笑了,“我说你懂不懂烧红薯啊,你弄那么大的何时能烧熟?”
“哦!我只想到饿,就想挖大的可以多吃点,嘿嘿……”
“我看你是饿傻了!”我笑着看她,她也并不生气,“对了,你在哪里挖的?”
“那边废砖窑上。”
“砖窑上?是不是三叉路口附近的砖窑?”
“嗯,是啊,怎么了?”
“哎呀!你真是神人啊!那是我奶奶种的,唉……”我有点,有点有气无力地说,“算了,就算我请你吧。”
“呵呵,看你那挨宰的傻样,哈哈哈……”她笑着,头上那些短发似乎都在轻摇轻笑,甚至她最后索性就躺在枯草坪上笑。
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却一直在忙。这些废砖窑上长出的红薯还真是大,可能是土中含有什么营养元素吧。我只好先把那些大的红薯,用刀子从中间一切为两块,这样烧起来既容易熟又好吃。
用火柴点燃芦花,然后放些干树叶,不一会儿青烟就飘了起来。然后,逐渐加一些干树枝,或者荆条根,青烟渐渐升腾而起,锅灶里的火苗在午后阳光里竟然是透明无形的,只有横在锅灶上的红薯缝隙里才能看到些许红红的火苗。
噼噼啪啪的声响清脆地响着,秋天的田野很宁静,除了几只飞来跳去的野麻雀。这时,午后的阳光已经很清澈了,蓝天里正是一片秋高气爽。
她躺在那里,也不说话,我突然想到现在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就问:“怎么不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居然没回答,而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抬头一看,她居然又睡着了!
“神人,真是神人啊!”我心想,这时一些小的红薯已经熟了。
我就掰开一块放在嘴里,啊,真是又香又甜啊!
“嗯哼哼……”
我听她动了动,转过脸看去:她仍睡着,手在鼻子上滑了滑,她的手腕上似乎还戴着什么,乳白色的一圈,在阳光下晶莹光亮。
“好啊,你!都偷偷已经吃上了!”她突然坐了起来。
“有偷偷吗?是你睡得跟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怎么怪起我了?”我笑着看她,递给她一块红薯。
“先放着吧,我去河边洗下手。”说着,她起身就向河边走去了。
“洗什么手啊,烧红薯本来就黑乎乎的!”
“女生说洗手,就是洗脸,笨蛋!”她厉声说道,并没有回头。
我听后只能把嘴巴张圆,问自己是这样吗?
等到她从河边回来后,大的红薯也差不多了。我把小的拣出来,把大的埋在先前准备好的碎土里,然后把锅灶里的木火块洒在上面,最后再洒些碎土。
“你在做啥呢?”她吃着红薯,坐在我对面。
“你吃你的吧,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我这样做,是在做一个保温措施,烧的红薯太热或太凉都不好吃,焖一下吧。
一切弄好后,我也坐下来吃红薯。
“你叫什么名?”我问。
“还是不说了吧,我也不问你的名字。”
“哦,为什么呢?做个朋友,不是很好吗?”
“朋友?呵呵,我这样的朋友,还是不交为好。”
“为什么?”
“因为我这样的人,只能给朋友添麻烦,你不怕我总找你帮忙吗?”说着,她拿去了我刚从保温土里挖出的一个红薯。
“那算了,就不问名字了。”我掰开一个又面又甜的红薯大口地吃着,“那你还读书吗,在哪个中学?”
“呵呵,你是在开玩笑吧,还中学?我都快十九岁了,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哦,看不出来,女孩子的年龄我最分辨不清。”我笑着看她,“总觉得只要不是太老或太小,我都不自觉地把你们归为女孩。”
“呵呵,没想到你说话还挺有意思哈。”
“没有,只是我的个人认为。”我坐到河边,看着河水和芦苇,“那你做什么呢,结婚了吗?”
“呵呵!怎么?调查户口,还是想和我谈(恋爱)?”
“嗨!谈什么谈,我只想跟你说话。”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就不和她扯。
“哈哈!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小美女,又怎么看上我又老又丑呢,呵呵……”
她笑着,也坐了过来,看着静静的河水,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初中上完就没有再上,只好在家里帮我爸打理废品收购。那天,听你骂街上到处是垃圾,其实,那时正是我们整理货物最忙的时候。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就过去帮了你一下。”
“哦,不好意思,那天我也是因为太着急,才……”
“没事。”她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又去看河水,手中抠弄着红薯。
“那你妈呢,还有兄弟姐妹吗?”我无心地问着。
抬头间却看见她正看着我,她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
然后,她又笑着看向河畔,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妈跟别人跑了,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
我立刻就老实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她仍看着河水,静静地笑着。
“不说这个了。今天很感谢你的大餐。”
我傻笑,没说什么。
“我是说真的。小时候我哥也会给我烧红薯吃,之后的时间里很怀念,一直觉得再没有那样的大餐了。”
“哦,那哥哥呢?”
“被我妈带走了。不说这个了,我送你一样东西吧。”
说着,她伸出右手腕,左手取出了一样东西。
我一看,正是那一圈晶莹的东西,这时才看清,是一串儿黄豆大小的河螺,令人惊奇的是它们全是晶莹的乳白色!乳白色的河螺以前我也找到过,不过,色泽也不像这些那么纯正晶莹。
女孩伸出手递到我面前,我看到她手心里一圈儿晶莹。我痴痴地接过来,仔细看着这精致的小东西。
“这是小时候我哥给我的,现在给你吧。”
“不,不,这太贵重了………”
“一点都不贵重,而且我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整天戴着它既担心别人笑话,又不方便干活。放起来吧,又怕有一天忘了;想送人吧,又没人可送。现在交给你。”
女孩说着,仍在微笑:“你不喜欢的话,可以送给那个小美女也不错啊,呵呵……”
“那这样吧,我只要一颗,剩下的你留下吧。”我实在不好意思,想妥协一下。
“不行,少一颗就不完整了。”她认真地说,“你不要我就扔掉!”说着就要扔向河里。
“好吧,”我只好又接过来,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等我一下!”
说完,我就钻进了那片芦苇丛里。运气还算不错,终于还是找到了翠绿的嫩芦苇。用刀砍了一棵,拿着跑了出来。
“你干嘛呢?”
“做芦笛啊。礼尚往来,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吧。”
我说着,手中的小刀不停地切削着,不一会儿一支翠绿的芦笛就出来了。放在嘴边,呜呜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也别闲着啊!”我笑着看她,然后把河螺手镯给她。
她一脸茫然地笑着,问:“什么?”
“河螺啊,淡水螺不用加工就可以吹响的!”
看着她仍一脸茫然,就和她交换了一下,把芦笛给她。
接过河螺手链,我挑选了一颗相对大点的,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只留一点河螺口,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比一般的河螺还要清脆。
秋日的原野,芦苇河畔,响起了一声又一声不成节奏的呜呜声和清脆声。
甚至到了夜晚,我在日记本上似乎仍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呜呜声和清脆声,那一串晶莹的淡水螺也在书桌上,台灯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