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猫

声明：本文一切人物事件皆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描述的地点不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和时空，为完完全全的架空世界。

“为什么猫见到我就害怕呢？”小文微信领养救助群里敲出这一行字然后发送。
“估计被虐待的猫吧，怕人。”有群友回了这么一句。
“不是吧。我经常喂小区里的流浪猫的，以前见到我都会喵喵叫着蹭上来，最近见到我就躲，喂火腿肠都不吃。”小文感到很郁闷，原本闻到火腿肠味道就不依不饶的几只小猫最近都是老远看到她就迅速跑开。
“不能喂猫吃火腿肠啊，容易得肾病，要吃猫粮。”一个群友回复说。这个回复马上得到了群里的相应，纷纷表示不能喂猫吃火腿肠，人多口杂渐渐地语气就不那么友好了，透着指责小文的意思。
“我喂猫粮啊，不过偶尔喂1、2根火腿肠没事吧，主要是小猫们爱吃，我也不忍心不给他们呀。”小文觉得非常委屈，自己每天在996互联网公司加班吃泡面就火腿肠也没见有人说吃了会死，虽然她也知道这么吃不健康，可是总加班也没时间好好做顿饭吃，叫外卖还不如泡面火腿肠健康呢，上次小文刷微博刷到一个“告诉你外卖有多脏”的帖子看完恶心得她一天也没吃下去饭。
“你这是害猫！”群友见小文反驳说话愈发不客气起来。
“就是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救助的。”另一群友说。
“呵呵，我寻思着这种人喂流浪猫就是为了撸猫呗，根本一点都不关心猫的健康。”有人阴阳怪气的说。
“没错，上次我看见一个人买几块钱的猫粮喂小区的猫，几块钱的猫粮能吃吗？那都是毒粮啊！这些人就是显得自己有爱心实际上根本不是为了猫好。”一个经常在群里活跃的ID出现了，大家都叫她S姐，以往S姐出现都是在安利各种天然粮，小文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专门卖猫粮的。
群里的消息接连滚动，更多的人加入到对小文的批判中，小文拿着手机又气又急，犹豫着要不要一一怼回去。正在这时S姐突然说“说起猫粮我最近测评了一款天然粮挺不错的，70块钱一斤。”
“S姐速速交出某宝店地址！”立即有群友相应了S姐，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天衣无缝。
后面的楼就彻底歪到了讨论猫粮上面去了，小文对着手机叹了口气，最后滑动了一下群里消息，然后默默点了删除退出。

第二天周末难得不用去公司加班，小文一觉睡到中午12点，然后决定出去下馆子奢侈一把。刚出家门口突然窜出来一只猫，停在她面前盯着她。小文起初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以前从来没在小区里见过的橘猫，只是这只猫瘦得根本不像一只橘猫。
“宝贝乖，过来吃饭了。”小文唤着橘猫，这猫也是真不怕人，走到小文脚边蹭了起来，还喵喵叫着祈食。小文大喜，觉得自己“猫咪之友”的体质又回来，她赶忙回家想拿猫粮喂猫，然而却发现家里一粒猫粮都没有了，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总加班都忘了买了，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还放着泡面和火腿肠上。
看着那根火腿肠小文有些犹豫，昨天群里对她的大批判还让她心有余悸呢。不过眼下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于是心一横便拿起了那根火腿肠，小文在心里默默发誓回去就到某宝上买一堆最好的进口罐头，以后可不能再喂火腿肠了。
橘猫见小文拿食物过来叫得更大声了，小文将火腿肠剥开，掰成小块凑过去喂猫。橘猫伸长了鼻子用力地闻着火腿肠，似乎陷入巨大的犹豫中，闻了半天小文拿着火腿肠的手都要酸了也不见橘猫有要吃的迹象。“宝贝吃啊，没毒。”小文催促道。
也许是多天的饥饿战胜了戒备心，橘猫终于咬过火腿肠大口地吃了起来，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凉悲壮，不过在小文听来却异常美妙，让她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二天小文早早下班，她先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子猫粮和猫罐头，刚到家门口就碰到了昨天那只橘猫，小文面带微笑地走过去想要摸摸它。
然而橘猫却一反昨天的热情，看小文过来退后两步，弓起身子，一只前爪抬起，整个猫都高度戒备起来。小文见状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突然想到自己买了猫罐头，于是开了个罐头捧着献了上去。
“咪咪吃饭了。”小文靠近橘猫，那猫仍然呆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小文。
突然之间，橘猫的瞳孔剧烈收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还没等小文反应过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小文的手背上就是一爪子，之后迅速的跑开二十米之外，回过头来看了小文一眼之后就跑得看不见了。
小文整个人都傻了，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感觉不到手背上的伤口，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的人。
“它吃它自己啊，嘻嘻。”
听到这个声音小文机械地转过身看到小区里被称为白大傻子的人正看着自己傻乐，目光呆滞，嘴里说着胡话。
“它吃它自己。”白大傻子又重复了一遍，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话十分笃定的样子，之后继续呵呵地傻笑着。
“这白大傻子又说胡话了。”旁边的街坊也出来了，看着白大傻子摇摇头，继续说“过两天领导要来咱们这附近开会，街道的傻子都得暂时抓起来拘留，会开完了再放出来。”
这是小文他们街道的惯例了，都说这条街有十大傻子，每次有重要领导过来开会都要把他们关起来以免生出什么事儿来。
“这次会可重要了，听说请了好几个国家的元首，万邦来朝，让人家外宾看见我们泱泱大国的傻子多有损形象你说是不是？”街坊看向小文说道。
小文现在可不想管什么家国大事和傻子之类的，她现在就是震惊，还有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为什么猫会怕她？还抓她？以前从来没有的事，难道以后都不能和猫咪们好好玩耍了吗？
“要说这白大傻子也不是出生就傻的，据说是被狗吓的，狗追着他满院子跑，后来就高烧了三天三夜，退烧后就傻了。从小就喜欢招猫递狗，和他死了的爹一个德行。”街坊见小文不答话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它吃它自己！”

白大傻子死了。

要说以前也因为开会等原因把白大傻子抓起来过，都没出过什么幺蛾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拼命反抗，死死抓着门框就是不撒手，结果一个不小心撞到后脑就那么死了。虽然闹出人命但这事很快就被压了下来，连本地新闻都没有上。白大傻子家里没人了，派出所想赔偿都不知道找谁。白大傻子的爹白二在白大傻子10岁时出了场车祸把腿压断截肢了，司机逃逸，没多久老婆也逃逸了。街坊邻居都说白二是报应，这小子文革时最喜欢虐猫，他虐猫的手段还特别具有创意，抓住猫把两只猫前爪分别系在关着的大门的门环上，然后一脚踹开大门。人们都说白二腿压没了儿子傻了都是被他害死的猫的冤魂报复来了。车祸不过一年白二就死了。
死了个傻子还要抓其他傻子。小区里还有个老太太也是个傻的，不过派出所见她年纪大了造不成什么危害也就没想抓她。老太太很怕看见穿制服的，远远看见派出所民警就吓得退回楼道里，嘴里还喊着“奶奶，红卫兵偷枣来了！”小区里其他居民都觉得比起白大傻子还是这个疯老太太比较可爱。
小文现在没心情关心小区里的傻子们，她担心的是因为开会不仅抓傻子还到处抓流浪猫狗进行扑杀。小文和小区里其他喂猫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们合计诱捕小区里的猫，暂时寄放在有条件的人家里，等风头过了再放归回去。
计划在别人那里还算顺利，小文可郁闷了，因为无论她放上多好的猫罐头猫儿们就是一见她就如同见到了鬼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一次小文眼瞧着自己和抓猫队猫头也不回地进了抓猫队的笼子，让她伤心地大哭一场。

持续了半个月的会议终于开完了，小区里爱猫人士们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把之前临时安置在自家的猫咪们陆续放归，一切维持原状。
然而刚好了没多久小文就发现小区里猫咪的数量见少，有的已经在这里三、四年的猫这两天都消失不见了，平均每天都有那么几只猫消失，消失速度已经超过之前开会抓猫造成的损失。小文几个爱猫人士冲进小区物业要求看监控，被告知监控早坏了，任由住户怎么闹物业监控室的人都一口咬定监控坏了，新的设备还得过一阵才能安装好，弄得小文他们几个也无可奈何。
“干脆咱们一起出钱安几个摄像头吧！”一块喂猫的常大姐建议道。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当天晚上下班小文就打开某宝挑起了摄像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挑的，全国上下的摄像头都被一个公司垄断了，比对价格后小文挑了个夜视距离长的匆匆付了款。
摄像头很快就安装好了，这期间又有几只猫消失了，小区爱猫人士决定这几天就盯着了，一定要查出原因，小文甚至把今年的年假都用了昼夜颠倒地守在监控旁。
也是幸运，摄像头刚刚安上的第三天小文他们就发现半夜三更在小区1号喂猫点处有个两个男子拿着诱捕笼抓猫。小文把情况告诉给其他人，大家义愤填膺地准备晚上不睡觉抓个现行。
“不如我们报警吧？”小文弱弱地提议道。
“报警警察才不会管的啦。”常大姐恨恨地说。
“说不好，小区里头进来外人这是扰乱治安啊，他们今天偷猫保不齐明天就上人家里头偷东西，弄不好还谋财害命呢。不是刚开完会么，开会强调了扫黑除恶，正是要抓一批树典型的时候，偷猫，偷猫也是寻衅滋事啊！”刘大爷在一旁说道，大爷年轻时就做居委会工作，对政策比一般人了解，知道什么事一旦成了“典型”就能小事化大。
“说得有道理，报警去！”其余人纷纷附和，大家一起到了辖区派出所。
“这野猫又没主儿，这不算犯法啊。”派出所民警听完小区爱猫人士的叙述犯了难。
“可这大半夜的在小区里鬼鬼祟祟这也不安全啊。”有的只是看热闹过来的小区居民说道。
“你们小区又没门禁，谁都可以进来。是这样，要是进来小偷您来我这儿报案这个我们肯定管，这现在又没丢东西没伤着人不能随随便便就说人家犯法不是，咱们是法治社会！”警察说。
“可是他们偷猫了啊，小区里的猫都是大家喂养的，都有感情的！”小文几乎快哭出来了。
“这要是您自己家养的猫，那算私人财产，被偷了属于非法占有您私产，这种情况我们肯定得出警。但这外面的野猫没主儿的，虽然您经常喂但也不算您私人财产，这个得区分清楚了。除非您都抱您家去。”警察说着朝小文一笑。
“流浪猫对生态环境也有影响，外头的鸟都被野猫吃了，本来就应该捕杀，现在少几只就少几只，也没什么不好。”这时一个老警察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茶说道。
“你这警察说得什么话？！猫才能吃几只鸟啊，怎么就破坏生态环境了，要说杀鸟我看街口卖烧烤的还有烤麻雀呢，人吃得比猫吃得多多了！”常大姐忍不住冲老警察吼了起来。
“吵什么吵！”老警察猛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不少“告诉你们，派出所每天忙着呢，不会为了一两只流浪猫出警，再闹下去你们这就叫浪费警力资源！”老警察的语气明显不善，透着威胁，刚才气势汹汹的常大姐此时也不说话了。
见小区居民不再答话，老警察又道“对了，小区里不许私自安装摄像头，赶紧给我拆了！”说着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小文时停了一下，吓得小文心里一哆嗦。

摄像头拆了，猫还是继续丢。

小区里的爱猫人士决定半夜守在喂猫点，偏偏连着好多天偷猫贼都没来，大家也不可能每晚都守在哪里，于是每天守夜的人越来越少，过了半个月就没人了。周末小文整理电脑的时候发现当时的几个监控视频还在电脑里，正要拖到回收站里删除时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仍然是那两个偷猫贼，抬着一个大笼子往一辆面包车上装，小文坐直了身子，突然发现监控正好把车牌号拍了下来，她赶忙按下暂停键拿来纸笔将车牌号抄了下来。抄完后她有点迷茫，不知道抄下来有什么用，她又不能去找猫贩子，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和小区里其他人商量一下，她把车牌号发到小区业主群里，马上就有几个爱猫人士表示这肯定是偷完猫运到外地的餐馆里的，南方饭馆专门用猫肉和蛇肉做成菜。
小文觉得恶心，这时群里有些人在讨论要不要拦车救猫，信息不断在滚动，小文今天起的有点早这会儿眼皮打架，她看了一会儿群里信息决定先关上手机眯一会。
迷迷糊糊中小文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一群人在吃火锅，她舀起一块肉蘸着佐料吃得正香。旁边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看着她笑，“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这是猫肉！猫肉好啊，还可以入药，大补！”梦中的小文感到一阵恶心，几乎想要呕吐，还没等她吐出来就醒了，然而梦中的恶心感仍然挥之不去。
小文决定出去散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脑子里想得都是猫的事，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离家有点远的一处废品回收站。她正要往回走突然一抬头看到一辆面包车，小文心中升起某种预感促使她大着胆子靠近那辆车，刚刚走近一点就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
“干什么的？”还没等小文看清车牌号就被车后出现的一个男人吓了一跳，这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说话带着着浓重的口音。
小文没答话，她的目光全被面包车里几十个笼子吸引了，一只笼子起码塞进去十几只猫，笼子里的猫互相挤压早就没有了力气叫，只有个别几只偶尔发出细微的叫声，小文一眼就看到那只瘦橘猫，橘猫也看到了她，那猫早就只剩一口气了看了小文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似乎不打算为无谓的人类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命力量。
“这些猫送到哪儿去？”小文鼓起勇气问道。
“先运到S省去，挑一挑。”男人漫不经心地回到道。
小文心中有着很不好的预感，她强忍着继续问“挑什么？”
“好的剥皮，剩下的送加工厂去。”男人说。
“什么加工？”
男人上下打量着小文，目光中透着怀疑“你是干嘛的？问那么多做什么？”
小文一愣，有些害怕，随后她灵机一动说“我想买猫。”
男人脸色和缓了一些，“哦，这样啊，市场价一斤肉10块钱，您要多少的？”
“我全都要！”小文咬咬牙说道。
男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不过我今天出来没带这么多钱，您看能不能明天我把钱带来的，就一天。”
男人摇摇头，“不行，我们今天晚上要赶着去S市那边，不能耽误。”
“这样吧，我出20块钱一斤！”小文语气坚定地说。
二十块钱，比市场价高一倍，男人怎么也想不到有这种好事，他想来一下点点头同意了“那行，我就等你一天的，那大妹子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加个微信。”
小文和猫贩子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她想到刚才的疑问“对了，你刚才说加工是怎么回事啊？”
“肉质好的猫直接送到南边城市餐馆里，肉质不好的送到工厂里，用那个绞肉机绞碎了做火腿肠。”男人因为做成了大生意心情正好。语气轻松写意。

小文被这突如其来的残酷震惊了，生长在红旗之下、朗朗乾坤虽然也通过新闻看过不少虐猫的事情，但这种用残忍方式的流水线加工还是闻所未闻，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继续问“火……火腿肠？”
“对，就是泡面的那种火腿肠，像那个什么XX火腿肠有听说过吧？蛮有名的牌子。就有这类加工厂的。”
XX火腿肠？这不就小文经常吃、最爱买的牌子吗？她突然意识到了某个极为恐怖的事实：原来她一直以来都在吃猫，不光自己吃猫，她甚至用猫肉做的火腿肠喂猫！人吃猫，猫吃猫！一瞬间她感到天旋地转，几乎没有预兆地直接吐了出来，在一片眩晕中她仿佛看到了白大傻子的脸，傻子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傻笑着对她说：

“它吃它自己啊！吃它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