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汽水
天气太热,几只蝉在不知名的树枝上作死的叫唤。正是下午两点钟左右,田野里已是四顾无人。歇晌的人估计躺在凉席上还在打着呼噜。
懒汉王二几啦着一双底穿的拖鞋,穿着汗青色短裤,肩上披着一件青灰色大布汗衫,在路上闲逛。要是有一点喝的,该有多好。
王二到处张望,路过一个池塘,池塘里倒是有很多水,可是一看到有个女人在池塘边涮衣裳,他就打消了念头。
继续往前面去吧,毒辣的日头在顶上晒着,衣服敞着还是汗流浃背,也没有带把蒲扇,王二想。蒲扇要是在手,既可以扇扇风,也可以遮点太阳。
这样一想,王二就懊恼,等下回去要去把蒲扇找找,不然明天出门又和今天一样。
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呢?王二想,虽然家里除了自己再连一条狗也没有,总强似现在在外面上蒸下炕。
可是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村里人在大树下聊天,女人见他去了扭头就走;男人见了不是打趣就是奚落,自己也不是听不出来。就连小孩子也不太理人的样子。
算了,去街上逛逛吧!王二这样一想,午睡也睡不着,就出门了。
家离街上有四五里地,平时三两步走走就到了 ,今天怎么这样难。一路上见到树荫就要去躲一躲 ,站在树下,望一望树荫外面日头晒着的白地就头晕,就挨着不想再走,走走歇歇。这不,离家走了大半个钟头,才看着半路上的小卖部。
要去歇一歇,王二想,虽然什么也不买,说不定可以蹭杯水喝。
上次王二和村里的根叔在小卖部碰到了,根叔买了烟,店里的老板娘就问根叔喝点水不?王二还落得一起喝了一杯茶。
想起茶,王二的口更渴了。可是兜里只有八分钱,也不够买点什么啊!到了小卖部,不买东西要喝茶,好像也说不过去啊!
王二把兜里的毛票子拿出来捋捋,再数一次,还是八分钱。只好又叠的整整齐齐的揣到裤兜里。
看看小卖部到了,可是今天小卖部门关着,平时大敞八开的售卖窗口也封着,只留了一个小口。
咦!小卖部的人呢?今天午觉睡得这么晚?还想着蹭杯水喝呢!难道要落空了?
不慌,王二想,这不是有条缝吗?我从这缝里往里面瞅瞅。
里面有点暗,王二从窗户口那条五指宽的缝里眯着眼睛往里面看。看了半天,看到货架上有烟,有糖果,有火柴……
好多东西啊!王二还看到了排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玻璃瓶子,里面装着诱人的黄色液体。他们管那个叫汽水,对!说是喝了打响亮的嗝,从喉咙里往外面冒呼呼的热气,就是叫汽水。
王二感觉更渴了!乖乖,现在的人真会想,什么东西都能造出来。今天要是能尝一尝这汽水的味道,也不枉我这大热的天出来冒的这身臭汗!
王二这样想着,喉咙里不觉发出了咽唾沫的声音,——“谁?”
王二吓了一跳,仔细一听,里面传来两个小孩子的声音,一个说——“哥哥,外面好像有人。”
一个说:“别说话!嘘,别说话!”
王二本来想跑的,毕竟扒人家窗户看了半天,要是刚才家里有人看见,不会把我当小偷吧!
刚要跑,想着汽水又迈不动脚了。再加上听到的是小孩子的声音,这半天又没有动静了,索性大着胆子观望一会。
屋子里又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一个说:“哥哥 ,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个说:“妈妈到大塘洗衣服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一个说:“哥哥,我渴了,我要妈妈。”
哥哥说:“乖,妈妈一会儿回来给我们分汽水喝。”
王二听了半天,明白了。刚才路上池塘边洗衣服的,原来是这小卖部的老板娘啊!怪不得有点眼熟。这家里就剩俩孩子看家啊!
王二胆子大了,对着窗户喊:“小孩,我买东西。”
两个孩子半天不说话,王二又喊一遍,伸着脖子从窗缝往里看。看到一个三四岁,又一个四五岁的两个小男孩站在屋子里,瞪着大眼睛机警的往外面看呢!
四目相对,小小孩大着胆子问:“你买什么?你有钱吗?”
王二笑着拿出一把毛票子说:“我买汽水,我有钱,你看!”
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说:“我妈妈回来再卖,现在不卖!”
王二心想,别啊!你妈妈回来我买个屁啊!我只有八分钱。
“你们是不是不会卖啊?要是不会就算了!我到别处去买了!”
“我们会卖!”小小孩说,然后转头望着他的哥哥,又说:“哥哥,我们卖给他吧!妈妈回来说不定会表扬我们的。”
两个小孩子,一个用凳子搭脚,取下挂在墙上开汽水的起子,一个取下架子上的汽水。两个小孩一起努力把一瓶汽水打开了。
小小孩不忘先拿钱,他搭着凳子,从窗缝里把王二手上的一把钱接过去了,然后再让哥哥把汽水从窗缝里小心翼翼的递出来,还不忘嘱咐一声:“你就站在这里喝,喝完了把瓶子还给我。”
王二来不及回答,从小孩手里抢过瓶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汽水全倒进喉咙里了。他要赶在小卖部老板娘回来之前赶快离开。
不到一分钟瓶子就搁在窗户沿上了,王二拔腿就往街上的方向跑去。
两个小孩子在家里数钱,“一、二、三……有好多钱啊!”
“再数一遍,一、二、三……八个钱。我们有八个钱。”
小小孩听到打门的声音了,啊,妈妈回来了。两个小孩扑到门边,叽叽喳喳的对妈妈说:“妈妈,妈妈,我们刚才卖汽水了!”
“妈妈,妈妈,我们卖了八个钱。是不是好厉害啊?”
一会儿,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老板娘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是哪个天杀的,骗小孩啊!三毛二的汽水只给八分钱。亏你做得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