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道主义日：让生命更有尊严，是建筑的未来，也是建筑师的答卷
2003年8月19日，联合国巴格达办事处遭汽车炸弹袭击。为纪念在此次炸弹袭击事件中献身的工作人员，2008年12月，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决定将每年的8月19日定为世界人道主义日。
什么是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泛指一切强调人的价值、维护人的尊严及权利的思潮和理论。法国大革命时期，它被具体化为“自由”平等”“博爱”。
（图源：unsplash）
在今天，当我们关注全球变暖、人口迁徙，以及各种自然和人为的灾难时，我们发现很多问题都需要建筑师以专业态度谨慎对待，并做出合理回应。
早在2000年第七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策展人意大利建筑师Massimiliano Fuksas便提出了“城市，少一些美学，多一些伦理”的口号。
进入21世纪以来，“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奖的评选，也越来越青睐对人道主义做出卓越贡献，对全球各类社会问题提出解决方案的建筑师。
人道主义，是建筑师在未来努力的方向。
01
建筑人道主义的雏形：以“情”为本的设计理念
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现代主义建筑开始蓬勃发展，柯布西耶宣称“建筑应该像机械那样高效”，而另一位现代主义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则主张所有的设计都应考虑使用者的感觉和情感体验。可以说，阿尔瓦·阿尔托是建筑人道主义的最早探索者。
早在1929年，阿尔瓦·阿尔托就在帕米欧疗养院设计中，尝试探究医疗建筑的人情化。在疫苗和抗生素不足的年代，高标准的卫生条件，清洁的空气与充足的光照，改善病人的情绪、提高病人的免疫力是治疗关键，因此，病人的需求成为整个建筑设计的出发点。
（图源：帕米欧疗养院官方网站，paimiosanatorium.fi）
设计过程中，阿尔托积极参考医生、心理学家以及病患的意见，每一个细节都围绕病人的生活进行精心推敲。
医院室内从墙壁、天花板到窗台的颜色，都采用了蓝、黄、灰、绿、白等明亮淡雅的色彩，营造出令人愉悦安静的氛围，让病人不再沮丧。病房的光源布置在病人的视线之外，水龙头也是无声的，不会对病人造成任何干扰，暖气布置也朝向病人的双脚，各种细节都照顾到了病人的身体感受。
（图源：帕米欧疗养院官方网站，paimiosanatorium.fi）
（图源：帕米欧疗养院官方网站，paimiosanatorium.fi）
在维堡市立图书馆的设计中，阿尔瓦·阿尔托也将他的人情化设计、为使用者考虑的设计思想发挥到了极致。
（图源：Archdaily）
在采光设计中，阅览大厅周围的墙壁上不开有任何形式的窗户，只在平屋顶上开了圆形天窗，让自然光可以透过顶部棚顶的天井玻璃照下来，使进入到室内的光线柔和自然，以避免阳光直接照射让阅读者的眼睛产生不舒服。
（图源：Archdaily）
在维堡市立图书馆的声学处理上，阿尔瓦·阿尔托在矩形的讲演厅内安装了波浪形反射板，利用自然生态中波浪的原型以及物理原理确保室内的安静，充分考虑到使用者的体验感受。
（图源：Archdaily）
在设计创作的同时，密切地关注人的情感需求，不仅要注重使用上的舒适性，还要注重精神层次的升华，只有这样，建筑才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02
灾难中的人道主义：无情中的温情，疗愈世界的创伤
建筑中的人道主义，在救灾建筑中体现得最直接，它们给了不少受难者活下去的希望和慰藉。
2014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日本建筑师坂茂，被称为建筑界的“侠客”。从1994年卢旺达屠杀救助到阪神地震、土耳其地震、印度海啸，再到汶川地震、雅安地震、日本东部海啸，20多年间，坂茂始终奔走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运用纸建材的便宜轻巧、组装迅速等特点，为灾后无家可归的人们，设计临时的安身之所，保护他们的隐私和尊严，帮助他们重燃信念和勇气。
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后，坂茂团队为华林小学的400名学生用纸管重建了校舍，作为灾区第一个拔地而起的希望小学，积极的鼓励意义早已超过建筑本身（图源：坂茂建筑设计官网）
作为人道主义者，坂茂说：“20世纪的建筑大师，为民众建造公共建筑；如今的建筑师更应关怀弱势群体，如种族冲突受难者，以及因灾难而无家可归的人们。”
2011年2月，新西兰基督城地震后，坂茂团队对纸管材料进行重新切割调整，最终建成一个具有高硬度且环保的临时大教堂，抚慰了人们的心灵（图源：坂茂建筑设计官网）
伊朗裔美籍建筑师Nader Khalili也被称为“人道建筑师”，设计过不少摩天大楼的他，有一天却毅然决定去帮助饱受灾难的人们安家。
应急沙袋避难所，是Nader Khalili最有名的作品之一，他利用战争遗留下的沙袋、铁丝网和脚下的免费泥土搭成坚实耐用的拱形结构的房屋，这些材料取之于自然，通过人类勤劳的双手获得新生命后，又重新扎根于自然。
（图源：Dezeen）
孟加拉国建筑师玛丽娜·塔巴苏姆（Marina Tabassum）是2021年索恩建筑奖的获得者，塔巴苏姆从始至终只做有关“人和家”的建筑，近年来，她的工作重点集中在孟加拉国的两大危机上：难民困境和因全球变暖而加剧的洪水灾难。
她说：“我试图创造一种低成本、可移动的住宅原型。我的目标是让它成为一种公开的技术资源，使得每一个人都能在详细说明手册的帮助下，建造自己的房子。”
（图源：Dezeen）
塔巴苏姆工作室开展了名叫“khudi bari”的建筑项目——只需3000人民币即可完成能容纳一家四口的自建竹制住宅，这种低廉的移动住宅体现了塔巴苏姆的核心信念，即用建筑实现人道主义关怀、解决社会难题、增强社区力量和归属感，同时保护环境。
（图源：Dezeen）
这些经济实用的灾后解决方案，不仅是突破局限的建筑创作，更饱含了建筑师对社会的关怀与责任，既帮助了无数需要帮助的人，又诉说着永恒的希望。
03
对环境的人道：一座建筑不应消耗不必要的资源
今天的建筑界，对于“绿色建筑”的概念认知尚存在诸多误区，如绿色建筑等同于绿植建筑，成本高、高科技附加才是绿色建筑的标配等。
2015年普利兹克奖得主弗雷·奥托早就提出了“绿色建筑”更为先进的理念——如何用最少的资源、最合理的结构构建建筑。
在1967年加拿大蒙特利尔世博会中，弗雷·奥托与建筑师Rolf Gutbrod合作，负责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展览馆，这是一个拉伸的顶篷结构，也是他首次将轻质建筑实验带到了国际舞台，为建筑创造了新的人道主义方向。
1967年蒙特利尔世博会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展馆（图源：Archdaily）
在随后的建筑实践中，弗雷·奥托不断对轻型建筑结构进行探索与实践，他的环境主义、建筑智慧和远见重塑了21世纪的建筑精神世界。
1972年慕尼黑奥林匹克体育场屋顶（图源：Archdaily）
2000年，弗雷·奥托与坂茂为德国汉诺威世博会日本馆设计的纸管拱形穹顶（图源：坂茂建筑设计官网）
04
对城市的人道：如何为人们争取更好的城市环境
2016年的普利兹克奖获得者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对智利城市化引发的住房危机、地震海啸后的城市重建、建筑节能减排等一系列边缘性问题提出了有效的解决方案。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关注社会问题，致力于改善贫民生活，希望为人类争取更好的城市环境，将“以人为本”的追求灌注于设计的每个角落。
2003年，阿拉维纳因为智利伊基克市政府修建经济适用房而一举成名，在这个项目中，每户家庭仅有 7500美元的房屋补贴，还要支付地价、基础设施和建筑架构等费用，于是阿拉维纳创建了灵活的半舍（half-homes）。所有的房子的一侧是完全相同的基础建筑，另一侧空洞洞地留给它的主人自己去建造，建筑师还提供了一本手册，为即将担任“设计师”的居民们提供专业的方法和标准建筑材料的参考，在设计的愿景里，每个人都将拥有自己舒适的新家园，这好过完全依靠国家资助或自己盲目地搭建。最后，这个违法占用30年之久的贫民窟变成了一个环境更好的宜居小区。
（图源：Archdaily）
在一次TED演讲中，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讲述了建筑师在城市化中面临的全球性挑战，他为建筑师勾画出了未来若干年里的一个新角色：
“为了应对大规模的城市移民的需求，我们必须利用人们自身的能力共同构筑居住环境，在新兴城市建造过程中稀缺资源不是钱，而是合作方式。因此，一名建筑师的职责，是搭建正确的框架，使得各方力量都朝着正确的方向运作。”
05
对乡村的人道：乡村建筑不是做慈善，而是要为社群增添能量
乡村的“人道主义建筑”该是怎样的？为贫穷的乡村建设整齐划一的房屋、干净的新路就足够了吗？2022年的普利兹克奖新晋得主弗朗西斯·凯雷给出了他的答案。
弗朗西斯·凯雷认为，设计需要嵌入现实，现实是气候，现实是人。
弗朗西斯·凯雷在家乡的首个建筑项目甘多小学项目的成功，可归因于当地居民对建筑过程的密切参与。曾经甘多的人们认为“建筑是一种遥远的来自西方的东西”，尝试按照社区合作的方式开展建造工作后，建筑成了每个人都可以亲自体验的事物，建筑所需的陶罐是各家各户捐赠的，建筑采用的编织材料是由妇女小孩参与完成的，用自身的力量不断地建造或修复建筑，这不仅仅是人人参与的过程，更是文化自信的形成过程。
甘多小学（图源：普利兹克官网）
社区成员为甘多小学图书馆的屋顶建设运输陶罐（图源：Dezeen）
尼日利亚建筑师Kunlé Adeyemi，致力于解决影响尼日利亚和其他非洲沿海城市数十万人的洪水和土地占用问题，尼日利亚水上学校是他献给家乡和类似环境地区的一份礼物。
水上学校的建造也调动了社群的力量，当地农民从山里伐来了树木、竹子，支起了整栋建筑的大框架，解决了当地的教育问题。
尼日利亚水上漂浮学校（图源：Dezeen）
对于乡村建筑来说，人道主义不是做慈善，只有建立一个合理的机制，才能持续下去。
让每个人都能参与建筑项目，是一个积极的尝试，因为他们为此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每个人都会保护这一建筑，而且他们也会喜欢这个建筑，让建筑真正实现它的意义。
结语
（图源：unsplash）
在今天这个自然环境越发恶劣，不确定性因素越来越多的世界，建筑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什么才是建筑实践的正确途径？越来越多的建筑师已经给出了答案。
真正意义上的建筑师，是最本真的“诗人”，诗意地创造和守护人类的家园，是一名建筑师最壮丽的使命和最宏伟的蓝图。
参考资料：
《建筑师的社会责任感》（作者：来二孩、王雅静）
《从阿尔瓦·阿尔托的设计理念中探索建筑设计》（《美与时代（城市版）》2022年3月，作者：李周萍）
《方舱可以用纸造？看建筑师如何用最廉价的材料，造最美好的希望》（公众号：丹尼尔先生）
《“人道主义”是建筑在未来的新角色 | 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揭晓》（《新京报书评周刊》）
《凯雷：建筑是我给社区的礼物！》（公众号：匠山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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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从那一天开始 建造大众之家》
本书是伊东丰雄在3·11东日本大地震之后关于建筑设计所行所思的深刻回顾，他联合山本理显、妹岛合世、平田晃久、大西麻贵、曾我部昌史等日本知名建筑师发起灾后重建项目“大众之家”，旨在鼓舞受灾民众，让他们在救灾应急建筑中也能感到舒服、得到安慰。书中详细记录项目实施过程并收集了项目平面图、剖面图及手绘图。全书分为五章：走向大众之家、什么是大众之家、大众之家，从东北开始、大众之家，在熊本、大众之家与熊本艺术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