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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东墙

2016-09-02  本文已影响0人  蓝色忧忧
拆东墙

1一无所有好过曾经拥有,可儿还没有来的时候林芬是这么想的。不能忘怀的往往有着无法释怀的理由。

“妈,还不走,现在几点了?”陈小可指着时钟说。“我还不困。”林芬有点不情愿地说。“你不困,强小姐也要睡觉啊!”小可今天有点烦,说得大声了一点,半强拉着林芬。

林强在一旁劝说着,“没事,我还不困。”“看,强也说她不困。”林芬好像抓住稻草似的,兴奋地说。“都快两点,现在必须去睡。”可喊了起来,把强和林芬都吓住了。“好,就去。”林芬不想让儿子不高兴,她还是不情愿地回去了。“我下次再来哈。”林芬握着强的手说。“好的,我天天陪您说话。”强忍着困意说。

可抱歉地示意了一下,就带着林芬回去了。“这么早回去干嘛?”林芬被可挽着慢慢地走。“睡觉。”强不耐烦地说。

睡觉,林芬已经记不起她有多久没有睡觉了。她不困,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可她还是会醒来,她已经不知道睡觉是什么了。林芬一直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醒来的。

母亲有点轻微的老年痴呆,当可带她去看医生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母亲今年才五十多,怎么这么早就得了这种病?他认为是母亲经常熬夜的原因,母亲不怎么睡,经常熬到很晚,却很早就起来了。年纪越大越是严重,特别是他工作了以后。

为此他买了安眠药,混在牛奶里给母亲喝,情况改善了很多。可母亲经常跑到邻居强家里去,他每天又工作到很晚,无法照顾到她。小可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常常有人半夜三更才来找他,这些人往往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心理的,但作为一名咨询师,他还是有办法的。

2强洗完澡,正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幸好先在外面吃完饭,否则照这种情况,可能连饭都吃不了。刚回到门口,林姨就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每天都是这样。虽然很困,但是她愿意这么做。因为她母亲也是这样,隔三差五就给她打电话,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经常聊到很晚。年纪越大越是严重,也许这种年纪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吧,强是这么想的。

强来到了阳台,看到可在阳台抽烟。“睡不着啊?”可吐出了烟圈。洗完澡,强完全没有了睡意,“是啊。”“对不起啊,刚才有点大声,吓到你了吧?”可掐灭烟。“没事,你也是担心阿姨。”强很理解他,每天都是这样,如果是其他男人早就炸了。

“我女,哦不,应该是前女友,今天结婚了,所以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可又点起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来。跟前女友艾在一起有好几年了,是异地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艾极力要求到她的城市。其实可对这个要求没有什么异议,到哪不是住。他好几次更母亲说明情况,以为一向明理的母亲会答应,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母亲患了老年痴呆,可又到艾那里做工作。艾一哭二闹三上吊后,看出可死了心,果断提出了分手。可觉得母亲是留恋这里,才不想离开。要上大学的时候,可在查录取大学的分数,母亲就坐在旁边,一直念叨着:“选本地的大学就行了,然后住在家里,我不想你离开我那么远。”但是可考的是重本,本地的大学顶多是二本。他觉得母亲不懂,就把她推了出去。

第二天打开房门才知道母亲在他的房门外面睡了一整夜,醒来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可儿,决定选本地了吧?”可看着母亲的眼神,那眼神泛着光好像母亲可以读懂他的心一样。

可不忍看到母亲的眼神黯淡下去,就决定了以重本的分数读本地的二本。到了大学,可住在了学校里,母亲隔三差五就叫他回家,开始他也烦,可母亲毕竟是母亲,他不愿违背她,最后干脆走读,住在了家里。母亲不想让他走远,他也不愿让母亲失望。

3强明白了可今天为什么这烦,她哼起了歌:“河马是你,冰河也是你。”是什么让她不顾母亲的极力反对来到了这个城市,是他,辉,高中时就极度地迷恋他,他们相约考到这座城市。

母亲为了把她留在本地,甚至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要撕掉她的录取通知书。也许同是女人,所以她做的很决绝,最后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里。但是她跟辉也没有走到最后,这都是后话了。

她在这里一个人完成了学业,一个人找到了工作,一个人住在这里。夜晚站在阳台,一个人的眺望,没有远方,只有灯火阑珊。霓虹灯的光迷离了这里所有人的心,母亲隔三差五就打电话过来,每次都聊到很晚很晚。她也想过要回去,可是当你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你的人生轨迹也就跟着发生了改变,不是说无法挽回,而是说也就这样了。

母亲最近经常过来,由于房间小,强只能睡沙发,母亲不忍心,通常是没住几天就回去了。强忙于工作,所以就算母亲过来,她也无暇照顾到她。强是一名护理师,在一家养老院工作。院里有一位叫王伯的人经常找她说个“事”,也许是其他人已经听溺了吧,所以就没有搭理他。但是强不一样,除了作为一名护理师的素养外,强对王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并不是对他的宽容,她只是觉得王伯应该放下了。

有一位伟人说过:“作了大恶的人,还妄想着宽容,这种人切勿与他亲近。”大致是这个意思,强在想难道就连自己也不能宽容吗?“强,来,给你说个事。”王伯正在看着电视。“好,我听。”虽然她已经听无数遍了。“你听过那种哭泣吗?”,强擦去王伯嘴上的口水,每次都是王伯说她听。“我以为那只是一种交接,他们拿人,我拿钱,然后走人。”王伯的手不停在抽动,“但听到那种哭泣的时候,我,我。”王伯又停了下来。

王伯被捉的时候,家属就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他知道那是一种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扒了他的皮的哭泣。他原以为那是一种交接,他拿了钱走人就没他的事了。他不知道交接的中间夹杂着哭泣,他听不到的哭泣。

王伯在监狱蹲了很多年,多少年连他自己都忘了,脸上的那条疤就是蹲的时候留的。犯了病之后就被转移到了这家疗养院,然后就经常跟人说他的那个“事”。他始终无法放下,也许作了大恶的人连宽容自己都不行吧。电视正在播放着一头大象的象牙被拔掉,大象倒下,某位明星紧接着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可又有谁来抚慰那些受过伤的人呢?

强的手机响了,“喂,林姨,好的,我马上过去。”

4“哇,哇,哇。”伴随着这个声音,林芬知道她的人生从此因她而改变了。给女儿取名字的时候,她和丈夫陈仁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就叫她小可,小名“可儿”。

“强,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叫这个名字啊?”林芬有时候异常地清醒,特别是跟可和强说话的时候。强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她经常被伙伴嘲笑,他们都叫她“强哥”。

林芬经常叫强来到这个公园,“以后我就叫你可儿了,女孩子就应该叫这种名字。”强应声道,“好的,林姨。”林芬叮嘱她,不要告诉小可,她带她来这里,她怕小可不高兴。强都答应了,她觉得这没什么。

生了孩子后,林芬得了嗜睡的病,不仅随时而且随地。只要坐定马上打呼,吃了药也不见好转。有一次带孩子到公园散步,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摇篮空空的。她知道孩子不见了,脑袋空了一阵子之后,疯地喊了起来。

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自那以后,林芬再也没有睡过觉,如果问她为什么会醒来,可能那是她晕了吧。一无所有好过曾经拥有,“曾经”是多么令人无法释怀的存在。

她不肯放手,也不能放手,你知道得到和失去是不一样的。林芬整天浑浑噩噩,丈夫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凑了些钱,买来了一个男孩子。她给他取名,“小可”。

她不肯让小可离开她半步,就算他长大成人也不行,她再也不能放手了。当小可要去外地上大学的时候,她不能让他去,小可不能离开她那么远,本地有什么不好的。当小可要去外地成家的时候,她也不肯他去,她不能离开这里。

她第一次看到强的时候,曾一度认为她是她的可儿。但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有小可了。只是她想带强来这个公园,她不想让小可知道,怕他不高兴,怕他会离开她。

万一小可知道她不是他妈妈,他会离开她吗?她不敢想下去,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她再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的痛苦了。

5小可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让她早点睡。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这么晚来找他的人,大部分都是内心很脆弱,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人就是这样越是脆弱,越想掩饰,只是会更加脆弱而已。

来者是一位三十岁的妇女,是她丈夫陪她来的。女人眼神空洞,她丈夫紧握着她的手,但这并没有给女人任何的慰藉,她只是喃喃自语。具体说的是什么,可听不太懂。

女人叫小化(化名),从职业素养出发,必须给每一位患者应有的隐私。小可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小化夫妇的孩子刚满一岁,半个月前,被人贩拐走了。夫妇俩找了半个月,全无一点消息,期间小化的内心防线崩溃,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小可起身挣开小化的眼睛,眼神空洞,一点光彩都没有。甚至电光照她,眼睛也没有任何反应。可叫出她小孩的名字,小化一个激灵,瞬间反应了起来。揪着小可衣领,不停地念叨着孩子的名字。突然恸哭了起来,躲在角落里,头发披散在脸上,不停地在哭泣。

她的丈夫见状,忙过去扶她,小可示意不要。小化要释放出来,虽然残忍点,但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了。小化哭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弱,已经是极限了,最后摊软在地上。她的丈夫把她扶了起来,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一直怪自己没有照看好孩子,是她害孩子没的。”小化的丈夫说。小化把孩子放在门外晒太阳,进去拿点东西时,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试图找了半个月,人海茫茫,犹如大海捞针。

“告诉她放下心来,不要去想,每天这样念叨,会缓解一下。”小可提出了建议。“家里都这么说,刚开始她还会说越不想越清晰,最后不理人,直接愣神了。”小化的丈夫拿纸巾给小化擦汗。

“她现在这种情况,再生一个很难,有没有想过去领养一个,她要是一忙起来,也许会放空一切。”小化又喃喃自语了起来,她的丈夫说:“想是想过,程序很难走,而且咱这情况也不太符合。”

“这样先给她吃一些安神的药,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了,如果还是这样,还是送去精神疗养院吧。”小化的丈夫摸着小化的头发,“会有办法的。”神情很落漠,真叫人不忍。

送走了小化夫妇,可摊在了椅子上,这就是心理咨询师的日常。一面要接过别人倒过来的垃圾,一面还要自行消化。

他们信奉的是时间能淡化一切,可又有谁能扛得住时间呢?

可找开手机,朋友圈已被人贩子的消息刷爆。大家围绕着人贩子和买家应不应该都判死罪这话题投票,从目前投票结果来看,大部分人都投了赞成票。

当一件事无关对错的时候,有没有理性对待已经变得无可厚非。

话题的上面放着一张图片,一对母子相拥而泣。极为感人又令人痛心,可投了赞成票。相信所有人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事后也许会想不起他们投的是什么票。但在这一刻,没有所谓的理智之说。

手机传来了一条消息,这么晚了,小可能想到的不是母亲,就是陈姨,强的妈妈。

6陈丽合上手机,第一次看到小可的时候,是去女儿的租房那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是小可扶起了她。

小可眼旁有一颗泪痣,多像她刚出生的孩子啊。她叮嘱小可不要告诉强她经常找他说话的事,也许是小可觉得没什么吧,也就从没提起。

她不想让强知道,她害怕强会离开她。她已经失去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她真的承受不起。

“以后,我就叫你强,男孩子怎么能叫小可呢?”小可没有反对,陈丽很高兴。她已经有强了,小可的出现只是让她对当初的过失有了释怀的感觉,但是仅仅就是这样而已。她就像一个出轨的小三,把她对强的爱分给了小可,她害怕会失去强,只要强不知道,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强的到来改变了她的一切,这里说的是她的第二个强。失去第一个的时候,她已经万念俱灰,是强的到来,给她生活重新的光彩。她不敢再想起当初那空洞般的样子,所以她害怕失去强。

本来是要领养的,但九十年代,领养一个孩子走程序的背后是一片灰色地带。免费为你办事的人,是需要你歌颂的,但人们往往要的是值得歌颂的东西,比如“人事”。

只能凑些钱从人贩子手中买来了强,比起走程序干净利落,付出的代价也是他们可以承受的。她是一个男孩,但陈丽给她取名“强”。强的到来改变了她的一切,这次她再也不能放手了。

甚至是强要去外地读大学的时候,她所能想到的就是撕毁她的录取通知书。可是女人生来就是为难女人的,强最后毅然决然离她远去。她只是害怕强会再次离开她。

你可以说这是人性的扭曲,但不能忘怀的,往往有着无法释怀的理由。

7“砰,砰,砰”,强开了门,小可着急地说:“我妈有没有在你这?”强看出了情况不对,“没有,林姨今天没有来找我。”“会去哪儿了呢?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家。”“你再想想,林姨有没有你跟说什么?”“她昨天问我今天几号来着?”母亲总是记忆不好,经常问东问西。

“也许会去那里,跟我来。”强穿上鞋,小可紧跟了上去。果然在公园,强没有猜错。

“妈。”小可走了上去,林芬反应了过来,她从来没有带小可来这里,她害怕如果有两个小可,她会选谁,也许两个都会失去,这是她最害怕的。

小可挽着母亲的手缓慢地走着,夕阳西下,红霞铺红满路,远处残留着无尽的哀伤。

时间能淡化一切,可又有谁能扛得住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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