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东西，艺术有魂】
〝器物因被使用而美，美则惹人喜爱，人因喜爱而更频繁使用，彼此温暖、彼此相爱，一起共渡每一天〞。
一柳宗悦
我喜欢老家具，无关古典。是有生活过的温度，有故事，似陈茶老酒，随着时间的陈酿生香，就像民艺运动之父柳宗悦先生所说的这种感情：用之美，这份人与器物间的情感，让我想到哈维小波与维波楼老家具。
第一次见到哈维小波，是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广州太阳新天地维波楼艺术生活博物馆，我看完老家具和两位老师三十余年收集民间老家具的纪录片，很是惊叹。小波老师介绍说：哈维讲这些老家具可以说话。你望着它，能听到家具几百年前说的话。它们从民间来，又回到了民间去……
我的记忆瞬间像被撬开了似的，想起奶奶和外婆曾用过的架子床，好遥远啊，什么时候悄然失踪的都不记得了，那曾经天天相见的倚靠，柜子，已一去不复返，亦如记忆，早已蒙上一层灰。
我好奇，轻轻打开它们，在我触摸的一瞬间，便带我进入了他们的世界。
后来，我一直关注维波楼和老家具，翻看王世襄的《明式家具珍赏》和有关图书，也在哈维小波老师身上吸取到了不少营养，可以说，我对生活美学的热忱里也无不受到两位老师的影响。
前些日子，随手发了一篇关于明式家具的赏析推文给小波老师，于是开启了一轮微信对话，这种对话，成了我们沟通的一种方式。每当我抛出问题，无论对不对，不用担心说错话。起初，多少是有点担心的，怕自己不慎言。久了渐觉自然，因为不需要刻意去维护，真诚即好。彼此真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偶有不认同也能接纳。
更多时候是小波老师鼓励与包容我表达，她觉得我总是不愿多话，而我觉得写公众号已经很多话了。最激烈的一次是，她说“你如果总是沉默，会将自己开除出局，说话是表达和学习！”我想我也不是很内向啊，只是觉得维波楼学堂人才济济，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师长，应该少说多听。我不熟悉就少说，但没有认识到：说话也是表达和学习。
我和小波老师的对话，后来多了起来。近些日子，忽然觉得我们也和那些老家具一样，日常频繁交流后有了生活价值观的碰撞与融合，也产生了由回忆，惦念，情谊编织成的故事，并有了生活的温度。
人与人，人与物都是如此，要有交流共振。人，不总是沉默不语；物件，也不只是成为静物让人观望。交流使用过程是探索、是发现、是领悟，是感情的积累与故事的延续。当生活中不知不觉有了一起经历过的事，一起共渡的时光，一起留下的痕迹，经年累月，平添价值。这便是生活和生活所用之美。
我们品味老家具，每个人有自己的方式。在我心里，这些老旧的斑驳和一个个动人的点缀，有时能让人怦然心动，是它能唤起我对某个时候、对某个地方的柔软，对流年的敬畏，以及对每个当下的珍惜，这是我认为的美 。和小波老师对话后发现：老家具的美不只是这些，还有更重要的是继续使用之美，让美得以延续，让人感知到它的生命力。古典家具不是物本身，还有空间关系，与人的关系，与生活的关系，这是它的灵，是魂。
有人曾经很好奇的问过我，维波楼学堂是教什么的？我记得小波老师曾跟我说过：学习保护历史，学习历史在现代的继续和使用，学习空间美学，掌握和判断美与丑的外形和内容，学习和了解自己的弱点和强处，学习善良和做人，学习面对真实需要的勇气，学习强化克服重重困难的意志，学习爱和爱的给予.....
我一直在学习的路上。
我和小波老师与维波楼学堂，正如维波楼老家具，我们在时间刻度里，在共同交流与经历中产生的陪伴与温暖，就是生活和生活真实的模样。真实，便鲜活了起来，我与小波老师的对话也常常如此。
【对话记录】
导读一：维波楼最强烈，而且最有力量的是如何使用这些历史家具到空间里面，然后让这些历史家具跟我们的生活同时存在，然后产生它新的价值。
我们能做到和做的最好不是一回事。
月生：小波老师，我看了明式家具的赏析推文，如果分类整理维波楼家具，让人接触学习并了解这些有历史价值的老物件很有意义啊，维波楼一直没做这件事，感到有些遗憾。
小波：社会上对这些材料有迷信，还有王世襄老师德高望重，学术性也非常的高，晚年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中国的家具远远不止是黄花梨，也不只是明代这样一种局限，而且在这里，我必须讲，哈维和我，在这一方面不是我们的专长，的确不是我们，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去非常深的理解和了解到我们的民间家具在民间里面的用长。更没有办法在学术上非常有强有力的根据，去把它作为分类和详尽介绍，特别是学术性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哈维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保存了这些资料。然后，我们也做了一些工作，就是比如每一件离开我们的或者是没有离开的，全都拍成胶片，以保证我们以后的出版，而出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专家们有第一手资料去研究中国的民间家具。
虽然我们不可能是在各个种类上有最全的收集，但是，在我们的收藏系列里面是有一些非常重大的突破，这就是源于哈维本身就是一个博物馆专家。凭着他对物件识别的敏锐，他看到了一些觉得是非常稀罕的，很难得的这些家具，而且在这种家具的寻找里面，我们是很往深入里面去寻找，找到同类的这个数量比较大，在这一点上应该说是在全国，全世界恐怕是唯一的。比如长安大柜，一共经过我们修复的可能就是110多件，这简直是稀罕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与王世襄老师和他学术的研究又都是一条路子，完全是一种研究，在作坊，在工艺上的互相学习等等，提供了非常充足的历史资料。
但尽管这样，我们也不是在这方面能够做深入研究的专家，所以在这方面和其他的方面，我们都不轻易去乱说话，因为我们说出来会很片面。我们的强项就是谈我们的修复工作，我们的收集工作，还有我们怎么使用它，然后我们做好我们的这个资料的保存工作。
已经有来找我们谈出版的问题，我希望在我们还在世的时候能够把维波楼所有的家具出版。这个出版以图物为主，这个图物就会为中国留下了一笔非常丰厚的财富，比如含有运城大柜。运城大柜，在社会上因为他的年份太老，而且损坏的太多，能够保存下来的其实是很有限的，曾经有人讲就是在全国只有50多个。但是其实在我们手上经过的修复很有价值的就有50多个，另外就是神龛这种古旧建筑，微缩的、迷你的这种古旧建筑，我们收藏了130多个。
这些收集的历史价值是非常非常高，这便是我们要留下的财富，但是我们本身不是专家，我们没有这个权利去随便乱讲。只能讲一些比较浅表的东西，但是真正有这些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有非常丰富的史料的人，才能辨别这些东西在当时这个民间的用场，比如长安大柜有100多个，100多个上面没有一个图案，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这么厚重的这么大量的史料，那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说99%的人来说是没有去做这个事情，所以跟你刚才发来的那篇东西呢，不是一个研究方向，我们能够做到的就是保护了这些东西，提供了历史的资料为专家，为以后的人们去研究。所以我可能能够解释的是这个，那至于你好奇的这个，我觉得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是很难做到很深透。
维波楼最强烈，而且最有力量的是如何使用这些历史家具到空间里面，然后让这些历史家具跟我们的生活同时存在，然后产生它新的价值。这个是我们的专长，我们在这方面就绝对有最好的发言权，所以在概念上是很不一样的事情。所以我还是要指出来，这跟我们能做到和做的最好的不是一回事。
导读二：我们的生活方式里面必须要有艺术！我们不注重他的材料和他某一件东西的的价值，我们更加注重这些东西在民间里面产生的作用，对生活方式的影响，还有对我们现代人如何去承接这些历史的物件到我们的生活里面去。
月生：我非常认同您说的，维波楼抢救、修复、收藏保护了这些珍贵的历史家具，特别是在继续使用上非常少见。
我看到自媒体上对明清家具的报道，目前基本参照王世骧老师的研究材料反复写，顶多加一些历史故事，一些生活情致让它变得不那么学术，并容易理解，让人看见。我分享您的这篇也是。咱们维波楼在这一方面的推广似乎并不十分有效，是否可借鉴？
小波：我不太同意你的意见，就是我们现在宣传和写的很多东西，其实才是比刚才你看的那个学术分量很重的，一点都不逊色的重要的理论和哲学，但是恰恰很难为大家所接受。因为在我们中国的生活方式里面，空间的审美生活方式的改变，它并不是属于人们现在的生活方式，这个生活和思考的一些东西，并不认为非常重要。但这反而是我们不遗余力地一直在做着的事情，一直在强调我们的生活方式里面必须要有艺术，这个说1000次，1万次都不为多，而且我们在这方面写的还是非常深的，只是人们对此并不是非常的注意。
不像你发的那篇文章，人们可能就会认为是很有价值，这我是不同意的，我觉得我们谈的理论和实践，其实有着更加伟大的作用，我倒希望把注意力转到这边，而不是把注意力让人们注意到这件东西究竟有多值钱的上面。这是一个最根本性的哲学的分歧，我们不注重他的材料和他某一件东西的的价值，我们更加注重这些东西在民间里面产生的作用，对生活方式的影响，还有对我们现代人如何去承接这些历史的物件到我们的生活里面去。这些课题其实很大很大，但是一般都听不进去，所以我们无数次的重复。
还有支撑这个理论的更多的形式在下一步就会出现，那就是维波楼作坊，这个作坊里面将会出现更多的美的生活方式展示，还有学习生活方式的课程参与与体验。这些就让我们所做的一切的这些事情就有了新的形式的呈现，让大家亲自的体验和接触，意义就完全不一样，这其实真是一个革命性的一种思潮，起来的时候会很慢，但是会很吸引人，我们不期望他掀起大波大浪，但是我们知道他是很重要而且深刻的，所以非常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但是我也希望你这样的有思想的年轻人去关注，提前的去注意这些东西的到来。
月生：这的确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很期待维波楼之家体验馆，并为此骄傲！
小波：在仓库里建最美生活，里面课题大了！希望你不仅有美丽文字，希望走进维波楼，把魂写出、写清楚。
月生：最能写出“魂”的，是您和哈维老师，您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书写了一部〝艺术史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