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恋歌(55)
这一年的寒假对楚大风与秦小新来说,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尽管寒假里伴随着要度春节,但两人的心里很少有快乐,脸上也没有笑容,仿佛节日的喜庆与欢快气氛丝毫感染不了他俩的抑郁情绪。
秦小新那一晚假装着入睡,实已听到了爹妈的说话中透露了要他去龙泉公社去上学的底细。龙泉乡离家那么远,一去那里上学,不可能随随便便回家来,也就是说不可能与楚大风经常在一块玩耍说笑了。最起码父亲会按一周或半个月,甚至会一整月才能带自己回家一趟…偶尔到家一次,时间也必定很紧,停不了一天半日,又得为下次去学校做充分的准备,好比村里那些大一点的学生去公社上高中,临去学校时还要带上换洗的衣裳和满书包的烙馍及咸菜甚至还有行李。在家的时间有限,想见见楚大风,恐怕人家也不一定会有那闲空儿…明着去找她说说话罢,又没充分的理由…特别是她的老父亲,根本看不起他秦小新,也不会待见他…弄不好一见他秦小新登人家大队书记家的门,还会遭一顿谩骂与责怪…如此这般,与楚大风相处的机会就等于零…。
秦小新每每想到这一点,就会不由自主地暗自伤神,在爹娘看不到的背影里还会偷偷抹眼泪,就象那晚初听到爹对妈说到要去远乡上学时的消息一样,深感无助与失落,失落之后就是忧伤。
他有好几次都想去找楚大风,把他不再在本村上学的消息悄悄告诉她…可又一想,说出那消息后会产生啥好结果呀?无非是让楚大风也跟着自己忧伤。既然明说会给她带去伤害,那还不如不说好。让她晚知道这一消息总比早知道会好很多,尽管纸里包不住火,她终究还是会感觉到的,但那伤感的心情会少一些。再说爹己再三要求娘不要乱说,这涉及爹的事业,也涉及一家人的生存状况,不单单是自己那点上学的小事,一旦哪个环节走露风声,让歹毒的人利用了,从中使绊子,坏了父亲的大事,那可不是闹着玩哩!
秦小新想到这儿,总是倒吸一口凉气,自劝自己还是不对楚大风讲,会妥当些。
秦小新为这事儿,整个舂节都呆在屋里很少露头,偶尔有晴朗的天气,他才搬只小板凳坐在小院里看看学过的课本并晒晒太阳,别的也没啥要紧事可做,就这么慵懒地打发着假日时光。
村里大人小孩过了大年初二,都该走亲访友了,而秦小新家相对还是很僻静。几乎没响动。秦小新的外婆家在哪里?母亲万氏不说,没人会知道。她是解放前中原发大水闹灾荒流离失所逃难乞讨那些年,外公在要饭路上把女儿买掉的…上哪儿去找母亲的爹娘?多少年了,他们还在不在人世都很难说…作为晚辈,秦小心也没法张口提及旧事儿,一旦出口问起来,无疑是在揭旧的伤疤,净引起母亲伤心…假若有家有地址,母亲又不是那种不亲不孝的人,那她不早就去拜访了?所以他一个小小孩子,不便半溜子里问这些冇一巴扔的事儿。
秦小新有时也想到穷家咋老是遇住这么些棵槎事儿,而很少有顺顺当当让人如意的时候…小小年龄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秦小新家也有两家亲戚,那是他爹的老舅家,也就是秦小新的舅爷家。由于山道遥远,小孩子不易跑到,仍有秦满金提了两封土纸红签包装的点心起了个大清早去了,回来的路上,穿街过店,顺便买回来一掛鞭炮。万氏说:"大过年的,图个喜庆,放放鞭炮听听响儿也好!让心儿学放吧,只当炼胆儿哩!"父亲让他放,说三说四,无论怎么鼓励让他,他就是不放,再劝,他躲躲闪闪,显得更加怵悄…没办法,最后,还是由父亲点个麻杆火,把鞭炮绕在小竹棍上挑了,噼噼啪啪燃放了。秦小新却捂着耳朵钻进屋里再也不出来。
万氏劝他:"心儿,巷子里有敲锣打鼓的,你去看看热闹吧!"秦小新说:"没啥意思。妈,我不想去!"
母亲万氏劝不动他,他父亲也任由他在家静呆着,也是为了大过年的图省事儿怕小孩儿子在外惹事儿生非。
秦小新在寒假里,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度着每一日。
楚大风的精神状况,由于心情上的原因,在整个寒假里,也大不乐观。
楚大风那晚从秦小新家走出来不久,是隐约听出秦小新的父亲说的话里另有一层含义的。秦小新的母亲为让儿子能继续上学,是与丈夫大吵大闹才达到目的的,有个好结果也实属来之不易。
然而,秦老师是另有所想的。他要让儿子换个环境安安稳稳不受外界干扰和歧视去学习…这主意本身就没错,秦小新在本村学校是处处受人欺侮,世上坏人多,狗眼看人低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多…他秦小新不惹谁不害谁,但仍躲不过有歹毒心的人来害他…这样的恶劣环境,无疑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魔咒,但又实际存在着。他秦小心要好好顺利成长,还真得赶快跳出这个古怪的圈子不可。
可是,他秦小新走了,我楚大风再找谁开开心心地说话玩耍一起上下学呀!这一点是她三天三夜也想不通的,也是她从心情上根本割舍不开的。
楚大风一连好多天都在为秦小新出外上学的事儿纠结。秦小新若不上学吧,眼睁睁看着他沦为新时代的失学儿童而成为文盲,实与心不忍,总不能因为一个失德老师的辖贱与迫害而误了秦小新的大好学习机会吧。
针对秦小心的重新上学,自己是持支持态度的,并且是由自己亲自跑到他家郑重其事地动员过他的爹和娘的…虽说自己是个小女孩,人微也言轻,起决定因素让秦小新能继续上学仍是他的爹娘的态度,但自己的推动作用,也应该是有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既然赞同秦小新去读书,那就别讲究在什么地方啦,只要有地方就行。当然,好的学习环境与学习条件,还有好的老师,对学习进步大有益处,可以设想,任换一个教员都比那个不要脸和鼻子的泼妇齐老师强一百辈,天底下就找不来那么可恶那么没有师德的老师了!
整个寒假及春节里,楚大风有好多次都想去找秦小新玩,可每次走在秦小新家门前,总不见他的头影儿,又怕在那儿扭摆时间长了,被他的近邻丁寡妇看见了爵舌头添油加醋说长道短。每次楚大风去而无果,默默地回到家,都要禁不住唉声叹息,无精打釆。
母亲把热气腾腾又香喷喷的三鲜水饺端递给她,她都无心情下咽,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支着脸腮,郁郁寡欢地想她的心事。
母亲劝她:"风儿趁热吃吧!"
楚大风半天才回过神,冰冰地回道:"不想吃!"
母亲愕然,问:"风儿,妳怎么啦?“
楚大风摇摇头,说:"我没事儿。"
母亲又劝道:"大过年的,外面可热闹了!风儿妳吃罢饭,妈领着妳出门去看村民们表演的走高跷摇旱船和狮子滚绣球…!"
"没意思…妈,我不想去!"楚大风百无聊赖地回话。
母亲弄不明白闺女到底怎么了,伸手摸摸她的额,也不见起烧…又怕惹女儿烦,也不便多问,便任由她呆坐着,忙躲一边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楚大风思来想去,秦小新无论去哪儿上学都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往后再不能与他走行不离了,倒有些失落,心理上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接受这一事实的…用尽啥方法也开导不了自己能与他快快乐乐的别离这种心理定势。
忽然,大年初十的那一天早晨,楚大风在睡梦中醒来,心情特别舒爽,偶发奇想,这人呀,不怕分别,就怕不联系。要是我暗暗送他一个日子本,让他天天写日记,让他想我了…或者我想他了…让他给我通个信总可以吧!…邮信要花钱,一封信得贴八分钱的邮票…不过,他家经济条件差,这邮资不好顶兑…。
楚大风赶忙穿衣起床,风风火火跑到大队合作社,挑了一本最好的笔记薄,付钱买了,掖在上衣内,欢欢喜喜地回到家,见妈妈正在做早饭,也不愿惊动她,又特意从自己的贮藏罐里找出一张崭新面额伍元的人民币,用手在桌面上把钱捋平展了,小心翼翼地夹到新买的日记本里,蹦蹦跳跳着跑到床前,把日本记压在枕头下,才算放了心。
楚大风想在正月十五过了,依以往本村学校惯例十六开学的时候,亲手送给他,一为他送行,二为彼此作个留念。
正月十六早晨,东方太阳冉冉升起时,楚大风带了日记本早早地来到了秦小新家。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她正要敲门,门却从里拉开了。是秦小新的妈妈开的门。
万氏又惊又喜地问:"闺女…妳起这么早啊?大冷的天儿…快进屋快进屋!"
楚大风摇头。
"闺女,妳有啥事儿?“
"我要见见小新!"
"小新…他,他五更股里就随你老秦叔去远乡啦!"
"啊…?"楚大风大为惊讶,大是失望。呆了好大一会儿,转身就跑。万氏喊叫着留她都留不住。
楚大风跑出村子,跑向村外的山冈,任寒风吹乱她的秀发,可她的泪象销融了的冰河水滔滔而下…!
<未完…待续>
12月29夜雨交雪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