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

                    赵师秀

  我的病愈发的严重，常常是觉得整个人置身于暴风雨前的夏日午后，只是觉得闷 ! 闷 !闷 ! 闷得将要窒息。我猛然觉得，我得离开这儿到乡下去，不然我早晚得闷死在这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子女得知后首先是不同意的，理由是我年老体衰不能自理且他们都忙于工作无暇同行。我听了之后终日都是垂着眉眼坐在藤椅上，抑郁寡欢，更添老态。儿子见了心疼不已，终究是拗不过我，不得已的“放父归山”了。

  待两日后，儿子抽空到乡下去将旧舍修缮打扫一番，安顿好一切，并拜托隔壁老李头儿平日里对我稍加照顾，这才将我放心地接了去。这是一间十分陈旧的宅子，屋前是苔染石阶，屋后竹林一片。这屋子自我的老母亲去世已有十几年没住人了，它所坐落的村子也已十分苍老，总共不过几十户人家，皆为妇孺，年轻的男人们都外出打工以养家糊口，留下妇女们照顾老小捯饬几亩田地。白日的一番颠簸使我已十分疲惫，沾了床就昏昏的睡去。

  翌日，天色昏暗，晓色渐出之时便有人下田耕作，我无田可耕也无力可耕，只好做个闲人在乡间小道散步，乡野的人都温和，大家都不争不抢，扛着锄头趟着露水慢悠悠的往田里去，过路人尽管素不相识却也都眯着眼睛咧着嘴巴的同我打招呼，这在城里边儿是绝没有的，那儿的早晨有的只是拥挤的公交、急匆匆的步伐和铁青的面色。

  村子不远有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这镇子每隔几日便有集会，一到那时候各种应季的瓜果蔬菜挤满大街，每每到了集会的日子，隔壁老李头儿一大早的就来敲我的门，说是赶早凉快。会上的瓜果蔬菜都是赶鲜儿摘的，有的还挂着露水儿! 不仅是鲜，这菜也便宜，都是附近农户自家种的，不过五六毛一斤，贵点儿也就一块，去一次买的东西够一个礼拜吃的了。

  乡野有乡野的乐趣，也有乡野的忧愁。每至天朗气清，风移影动的夜晚，无论是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纳凉，还是静卧在竹床上休息，强烈的孤独感总如骇人的幽灵，在暮色倾颓之时悄然而至，总会忆起前半生的种种，时而伤事，时而怀人，常常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而后无知觉的睡去。醒来推门，一院雾气，一地残红，一夜芭蕉雨。

  乡村住的久些了，人也变得温和起来。从前那个紧闭嘴巴紧锁眉头的城市先生变成了脸上带笑与人为善的乡野村夫。如今因为这该死的病，我不得已离开了那坐落在苍山滴翠间的村子，距今已将近两年。

  我，想念那里。

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