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壹
课间休息。下午三点的太阳透过蓝色的窗帘懒懒地打在书桌上，我无来由的心烦意乱，低着头假装用功地翻阅着课本。
本周的校园周刊被班里的每个人轮流传阅着，最后落到了教室里某个角落的小团体手中。那群男女生围着周刊窃窃私语道，“我的妹妹唐玥玥是个有着强烈爱心的女孩……”“唐烨为什么要刊登关于他妹妹的文章呀？”“我猜八成这是为了洗白他那个妹妹吧！”“哈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几个男生簇拥在一起兴奋的议论纷纷，还朝着我的方向故意叫了一声，“唐烨，你这是要给你宝贝妹妹招亲吗？”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刺耳的讪笑声。
我往林真真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抹洁白背影正专心手中的课本，永远都是那副她置身事外独善其身的模样，就如同花坛里那些悄然盛放的纯白茉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错，他们嘲笑的对象就是我，唐烨。因为我利用校园周刊主编的职务之便刊登了一篇关于唐玥玥的文章，文章里我检讨以往对妹妹不住的地方，还写满了对妹妹唐玥玥的溢美之词。坏在本班同学无一不了解我妹妹的顽劣性子，所以他们都知道我是在睁大眼睛说瞎话。
一个月前，我心血来潮要和我的学霸妹妹打赌。如果期中考试谁考的名次高谁就胜出，那个输的人就要无条件满足对方一个要求。结果，三天考试成绩公布后，唐玥玥还是牢牢霸占着年级榜首前十名，而我连全级二十名都没有挤进去，输得很彻底。
我的同胞妹妹唐玥玥是个学霸，是学弟学长们眼里的女神。在我眼里的她却是个十足令人反感的讨厌鬼。
我和玥玥出生于榕城的富裕家庭。我们的母亲就在我们七岁那年病逝。在我们家里还有一个和我们同龄的女孩，林真真。林真真和她的母亲就在我的母亲去世那年进住我们家。据说林真真的父亲也是死于非命。林姨就在我们家做保姆，我们从小和真真一起长大，两家人相处得和和美美的。父亲对真真也视若己出。谁会料到曾经情同姐妹的真真和玥玥，她们的关系最后演变成水火不容的地步。
大概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所以林玥玥一直把真真和林姨当下人看待吧，或者是因为玥玥见不得真真越长越好看，比她这个正牌公主还要标致。
也是她们的关系是从两年前的那一件事情开始发生质变的。父亲为了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将会奖励那个考取最高名次的人一份奖品。那一次，林真真的成绩最好，当父亲把奖品递在真真手里的时候，玥玥看到了那奖品分明是放当下最流行的苹果MP4，也是她梦寐以求的电子产品。当下玥玥一下子就火了，抢过真真手里的MP4说，吼道，“那是我的东西！不是你林真真的！”
父亲被玥玥的无礼霸道气到，一个巴掌掴到玥玥的脸上，玥玥捂着火辣辣的脸，狠狠地看了真真，又朝父亲哭喊，“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姓唐！”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巴掌深深烙印在唐玥玥心里，从小被众人扔在手心的明珠，自然看不过父亲对待下人的女人犹如亲生女儿一样。从此她的眼里再也容不得林真真了。
而我作为他们的哥哥，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她们的关系。
尝试过许多点子都已失败告终，最后没辙的我才想到此策略。我决定向唐玥玥下战书，和她赌一把输赢，如果我赢了，玥玥就答应我和真真和好如初，从此不再和真真作对。如果我输了，我就要写一篇文章歌颂玥玥的高尚情操。
当时我信心满满地答应下来，便开始踏上了为真真奋战的征途上。那一月里，我舍弃一切空余消遣时间，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备考里。各种习题烂熟于心，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我得意洋洋地和玥玥说，“唐玥玥，这回你输定了。赶紧投降吧，和真真道歉求和。”唐玥玥却嗤之以鼻，“想赢我？你还嫩点，想我跟真真道歉？没门，连窗都没有！”
可是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没想到这一次上帝还是站在了唐玥玥这一边。
考试成绩出来后，唐玥玥对我张牙舞爪，笑得不可一世，“叫你别挑战权威的啦，现在知道后果了吧？”而我心里后悔不已，但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出必须行，不然以为唐玥玥连我也要作对了。
贰
那天下午的阳光尤其晃眼，我们三人一道回家。唐玥玥手捧着校刊一边念着一边走在前面。林真真和我并肩走在后头。我小心地措辞，正打算和真真解释这一出。
“真真，之前我和玥玥打赌，中段考谁考的好谁就赢了，输的那个人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结果是我输了。所以我才违心地写了那篇文章……你知道的，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压低着声音道。
“你文笔真的挺好的呀……下次可以教我写文章吗？”真真看着我笑得真诚。
前面的玥玥突然回过身来，停驻了脚步，一脸的吐气扬眉道，“真真，你知道吗？我哥和我打赌，如果他赢了我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就是和你重修旧好……哈哈，可是我哥无力回天，胜败早已注定。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玥玥双手张叉腰笑得很夸张，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淑女。
“玥玥是个圣洁美好的女孩，在我心里她就宛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哎呀，哥，原来我那么美！我是天使那真真算什么呢？魔鬼？”玥玥把她硬逼着我加入的那一段话念了出来，摆明了就是和真真炫耀。
“玥玥，你够了！”我一把夺过那本周刊。
“玥玥，我以哥哥的身份要求你现在马上和真真道歉和好，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要是不听呢……哼，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和好？”玥玥冷笑，不屑的目光扫过真真。
“唐烨，算了……回家吧。”林真真脸显难色，不想看到我兄妹两因为她而发生争执。
我把周刊我写的那篇文章撕下来，揉成一团奋力扔进路边的湖里。
“那我写的文章作废，你配不上天使这称号！”我冷冷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玥玥。
她又惊讶又气，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眼巴巴着看着那团纸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最后殒落在湖中央。
“唐烨！我才是你的妹妹！林真真算几根葱？！”唐玥玥对着我大吼大叫，又恶狠狠地瞪着林真真。
“唐玥玥，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没教养，马上给真真道歉！”我的脸都气绿了。
“我告诉你，我和你林真真从此势不两立！井水不犯河水！”唐玥玥悻悻离去。
看着唐玥玥离去的背影，我痛心疾首。我的妹妹就是一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公主。我印象中的母亲是那么温婉美好的江南女子，可唐玥玥怎么半点没有习得母亲的性格呢。
我很懊悔，通过这次的打赌没能让她们两人的关系缓和，反正加深了她们的矛盾。
一路上我和真真都很缄默。我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别过脸说，“对不起，真真，我把事情搞砸了，没能帮到你……”
余晖照在她清秀的鹅蛋脸上，折射出一片动人的光泽，她舔了舔樱粉色的嘴唇，沉默几秒，才低声缓缓道，“唐烨，别再为我出头了，那样我会很难做人的。”
看着真真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我既内疚又心疼。林真真明明是那么好的女孩，可偏偏就是不入唐玥玥的法眼。她温柔善良，玥玥尖酸刻薄；她懂事体贴，玥玥刁蛮任性。她们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克星。
“真真，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再让玥玥欺负你。”我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就变得滚烫起来，如果真真有注意到的话。
“谢谢你，唐烨……你对我真好。”林真真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流光闪烁。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作为你的哥哥，保护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当时的我信誓旦旦，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她受伤。许久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是你想保护就能保护得好的。
“嗯，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妹。”林真真强调着说，她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没有焦距。
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唐玥玥对林真真的态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一天晚上，我在房里温书，隔壁房里的唐玥玥在叫着喊着肚子痛。每次来例假的时候她都会这样昭告天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例假。或许她就是提醒着大家，她现在处于特殊生理期，大家凡事都得让着她，就算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也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的！
林姨煮好了红糖姜茶，叫林真真用托盘把姜茶端到她的房间里。我竖起耳边听着隔壁的一举一动。
“玥玥，起来喝点红糖姜茶吧。”林真真小声道，不用看我都能猜到她的表情，她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如她母亲，虽然，我们从未把他们当外人……
“如果喝红糖姜茶有用的话，那商家何必生产止痛片？！”唐玥玥大声吼道。
“那我去给你买止痛片？行么？”林真真的声音很平静，估计她早就料到唐玥玥的态度。
然后我听到陶瓷发出碰撞的声音。我快步来到玥玥的房间，看到了桌上的托盘的陶瓷碗已经翻倒，桌上一片暗红的水迹，我还看到了林姨一脸的尴尬，林姨身旁还站着默默低头的林真真。
我正要开口教训唐玥玥，林姨抢先一步说话了。
“真真，你是不是又和玥玥闹别扭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林姨走上前去收拾桌上的狼藉。嘴里还一边嘟哝着，“你唐叔叔对你多好啊，你又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玥玥一点……”
“她是谁的姐姐？我可没有这种姐姐。”林姨的话还没讲完，唐玥玥呛声道，接着摔门而去。
“唐玥玥，你又发什么神经！！你给我回来，回来给林姨道歉！”
唐玥玥停下了脚步，看着我又看看低头不语的林真真，似笑非笑大声地说，“唐烨，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林真真了吧？”
唐玥玥趁着父亲不在，居然当着林姨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当时的我真是气炸了，又怕被人看穿心思的心虚，我吼道，“唐玥玥，你真是越来越放肆无礼了？小心我告诉爸爸。”我追着唐玥玥走了出去。
我在庭院里浇花的时候，看到住在别墅对面平房里的林姨正在教训林真真，真真背着我垂着脑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虽然，爸爸一直告诉她，在这个家里是没有主仆之分的，从小寄人篱下的林真真骨子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卑的吧。
我清楚记得初二那年，林真真和唐玥玥闹了矛盾之后，林真真把我叫到屋外，她漂亮的瞳孔里盛满了担忧，小心问，“唐烨，你爸爸会不会因此辞退我的妈妈？”
想到这里，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默念：林真真，麻烦你再忍耐一下下好吗？等我们高考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唐玥玥的城市生活。
那一晚我收到唐玥玥发给我的警告，她说，“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小小警告，你要是再帮着林真真和我作对，我就把你们的私情告诉爸爸。”
当时我气得真想把手机砸到唐玥玥的房间。唐玥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学会要挟别人了。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我想冲到她房间狠狠教训她一顿，告诉她什么叫长兄为父！但我很快就泄气了。现在我有把柄落在她手上，把她逼急了，她说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一点我太了解她。
我烦躁地编着短信：玥玥，我是你的哥哥，真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
唐玥玥很快回复我：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哥？我有你这样的哥哥吗？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什么每次都要帮着真真和我作对！
看到她的回复我差点被呛到，我赌气回她：因为比起性格，林真真更像我的妹妹！
唐玥玥：妹妹？别装了！你们就是对上眼了，我会向爸爸揭发你们的，等着瞧！
这就是我的妹妹。生性刁蛮，霸道自私。
肆
其实，唐玥玥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坏了。她只是从小被宠坏了而已。
只是，有些时候人们会主观地将某种感情放大，还会将某些感情故意隐瞒，比如，后来的林真真。
后来的林真真，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上学。
她总是早早起床，提前半小时出门，为的是避免和我们一起出门。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转眼间我们都已经高三的学生。我以为林真真的退步隐忍可以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在元旦那天，她们的矛盾再次升级。
元旦那天班主任组织了一次班级才艺比赛。这次竞赛是设有丰厚奖品的，
第一名800元，第二名500元 ，第三名300元。
关于才艺比赛，参与者当然少不了唐玥玥，她从小就叫嚷着父亲给她报各种艺术培训班，什么舞蹈班钢琴班书法班美术班等都乱报一通，最后能学得像点样子就只有钢琴了。
如果说唐玥玥报名才艺比赛是冲着出风头去的，而很少参加活动的林真真这次也参与了，为的就是那八百元奖金吧。
林真真的技能则是民谣吉他。我记得那年父亲送玥玥去钢琴班的时候，也想叫上真真一起去的。但那时真真毅然拒绝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她不是不爱钢琴，只是不想和唐玥玥平起平起，免得唐玥玥更加讨厌她。
后来她花了平日攒的零花钱买了一把木质吉他。我经常见她在月光下浅唱轻吟，满脸的落寞，她告诉我，“钢琴更配高贵优雅的公主，而吉他则适合流浪气质的女孩……”
比赛当天，唐玥玥弹了一首《卡农》，林真真弹的是《那些花儿》。两人水平不分上下。
如果说上一次上帝没有站在善良这一边，那么这一次上帝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
才艺比赛的投票结果出来，我看到黑板上赫然写着林真真，40票。唐玥玥，3票。
林真真的低调谦和是同学们一直认可的。而唐玥玥那三票估计有两票是她的两个闺蜜投的，另外一票必然是她自己。
我看到了自信心极度受挫的唐玥玥扫视了林真真一眼，眼里充满了怨恨。
比赛后的第三天，唐玥玥签收了一个快递，那是林真真的快递。她偷偷拆了真真的快递，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快递里装的居然是情侣装的钢笔，粉色和黑色。
当时唐玥玥当算毁掉真真这份靠奖金买来的钢笔以泄私愤，好在林真真及时发现拦下。
两人在院子里围着快递开始大声争执起来。
“唐玥玥，还我快递！那是我的东西，不准你碰！”林真真很生气，我已经好久没见林真真这样跟人生气过。
“我在我家签下的快递就是我的，我有处理权！”唐玥玥厚颜无耻地编着歪理。
我隐约觉得林真真那支黑色的钢笔就是送给我的。
林真真上高中之后报了唯一一个最省事的书法社，所以她的钢笔字写得非常漂亮。
我曾向她请教过怎么写好钢笔字，她说以后会教我的。
当我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我看到唐玥玥高高举着那支黑色钢笔，尖着嗓子问道“哎呀，情侣装的钢笔哦，黑色的是送给我哥的吧？”
“不是的！你还我笔！唐玥玥，你别太过分了。”
“玥玥，把笔还给真真！”我怒道。
“我早就知道你们有猫腻了，不敢承认是吧！我就毁了这笔……”唐玥玥还没说完。
“啪……”林真真甩给了唐玥玥一个 响亮的耳光。一把抢回两支钢笔。
唐玥玥捂着红肿的脸，干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父亲闻声而来，看到唐玥玥白皙的脸上赫然一个鲜明的五指掌印。深深地瞪了林真真一眼。这是我印象中父亲第一次对林真真表现出不满。
林姨也赶来了，看到这一幕，对着林真真大骂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变坏了呢，怎么可以打姐姐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什么时候才能让妈妈省心？”
我连忙帮林真真解释，“爸，林姨，是玥玥不对在先的，是玥玥太过分了！”
唐玥玥听到我帮林真真说话，她哭得更凶了，可我没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泪。
父亲不理我， 搀扶起唐玥玥回房上药。
我看到林真真的表情似哭非哭的，心里难受极了。我跟着她回房间了。
在她房间门前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我的心跳在那一刻跳得飞快，极其期待林真真会把那支黑色钢笔递给我，对我温柔笑道，“送你的，我教你写钢笔字。”
“钢笔是送给吴洋的。”声音很淡很淡，然后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隔着一道门，就像左心室和右心室不再相通，停止了跳动。
世界在我面前暗淡下来，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回房间里的。
原来林真真，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我曾以为她也会像我喜欢她那样喜欢着我，尽管我们都不说。
吴洋是书法社的社长，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帅哥，全校女生为之着迷。连我最心爱的女孩也不能幸免。他们又有共同的喜好，自然而然会日久生情。
有了吴洋，她就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吧？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开始狠狠刺痛。
伍
自那一场闹剧过后，父亲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唐玥玥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再怎么不对，她身上流着都是她的血。
他把林姨叫到面前说，“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处不来，可能真的是相克属性吧。眼看着快要高考了，为了两个孩子的前途着想，还是让她们分开好。”
林姨含泪低着头，“我是舍不得唐烨和玥玥这两个小孩，但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老爷，我理解的。”
父亲给了林姨一笔钱，算是弥补她多年来为唐家做的贡献。
我曾多次哀求父亲取消这个决定，但都是无济于事。他只对我说一句话，“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是呀，强求不来的。比如，唐玥玥永远都不会喜欢林真真，比如林真真不喜欢我。
那天阳光正浓，我躲在房间里站在窗边看着林真真搬着笨重的行李挪到卡车上。
四月的风扬起她那头瀑布似的长发，她坐上了搬家的卡车里，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的眼泪铺天盖地而来。
林真真，高考后你会和我考取同一间大学吗？还是会志愿吴洋的大学？
不要忘记我好吗？我拿着钢笔在日记本上乱涂着，看到纸上那么丑的字迹。
我的心难过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想借此忘记林真真喜欢吴洋这个残酷的事实。自从林姨她们离开之后，我们家又请了一个新的做菜工人。
我经常嚼着嚼着菜顿时食欲全无。因为新来的工人做的菜远远没有林姨做的好吃。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去关心林真真，我怕他被吴洋欺负被别人欺负。我总是跟踪放学之后的她回家，保持着一段距离，目送她平安到家之后，我再自己回家。
可是令我不解的是，我一次都没有看到她和吴洋在一起。
后来我终于按捺不住去找吴洋，吴洋很意外地说，我和林真真并不熟啊，她并没有和我示好过。
陆
高考完的第二天，我突然收到林真真的短信。
她约我去市民广场等她。市民广场是榕城的恋爱圣地，为此我对着短信傻笑了许久。
我收到消息后，兴高采烈骑着单车出来了。万万没想到令人讨厌的唐玥玥居然跟踪我。
大概是由于当时的我心情太激动，所以忽略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唐玥玥。
我坐在市民广场的喷泉旁，身后是一片开得绚烂的茉莉，引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少女的脸。
她从包里掏出那支黑色的钢笔递给我。
我看着她羞红着脸说，“唐烨，其实这是我买来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好好练字。”
“真真……”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林真真睁着大眼期待着看着我。
我知道林真真再暗示我，毕竟表白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男生该做的事情。
我一鼓作气，握紧林真真光滑白嫩的小手，颤抖着说，“真真，我们报同一间大学好吗？”
我看到林真真笑靥如花的脸，却听到了“咔擦“一声”，接着”那个讨厌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玥玥，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极了。
“哈哈……这回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我要给林姨和我爸看。”唐玥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这句话成功地刺激了林真真的某根神经。
“你给我删了照片，唐玥玥！”林真真生气大叫。
唐玥玥脚底一抹溜了，林真真紧追着她身后。
“站住！，你给我站住！唐玥玥。”我在身上追着林真真。
慌不择路的唐玥玥一下撞到了一辆正在缓慢骑行的单车，唐玥玥倒在地上，小腿被刮出一道深深的伤痕，那鲜红的血液刺痛着我的眼睛。那一刻，我心生不好的预感。
唐玥玥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小腿的筋骨也骨折了。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个一百天。
父亲来医院的时候，守在医院走廊的林姨和林真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最后，我看到父亲把她拉到角落里，用哀求般的语气说，“林姐，我们家对你一直不错吧，你能不能带着真真离我们远一点？”
“我知道这样对你们不公平，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一哪天再遇上这种事情，我怎么对的起玥玥死去的妈妈？”
“老爷，我知道了，我会带着真真离开的，从此不在给您添麻烦了。”林姨低着头说。
“唐叔叔，我和你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玥玥面前。”林真真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想哭的冲动。
说完了之后，他盯着唐玥玥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手机屏幕一下子碎裂开来，我上前一看。
破碎的手机屏幕有着我和林真真唯一的一张合影。
“爸，你不能这样做！你没有权利要求林姨她们离开榕城！这不公平！对我和真真都不公平！”这是我第一次和父亲唱反调，父亲也很诧异我会凶他。
他给了我一个耳光，怒道，“逆子！玥玥才是你的妹妹！难道你希望她再受一次伤吗？”
“真真不只是我的妹妹，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我吼着道，我只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要为我和真真的未来争取一下。
父亲又是一个耳光甩来。“我永远都不会接受真真的，只要真真在，这个家就不得安宁！”
林真真听完我父亲的话就消失了，彻底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听父亲说他给了林姨一笔很可观的钱，离开了榕城。
柒
我的钢笔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快要赶上林真真的水平了。偶尔寂寞的时候我也会抱着在月光下弹唱着伤感的情歌。可是林真真都没有机会听我唱过歌。
我用林真真送我的那支黑色钢笔写了好多好多的信，信始终都没有成功寄出，因为地址不详。
在一次晚餐的时候，大病初愈的唐玥玥突然叹了一口气，失落地说，“比林姨做的饭菜差远了。 ”突然就哭了。
我当着爸爸的面，指着唐玥玥大喊道，“唐玥玥，你就是个讨厌鬼！”
……
地球是圆的，也许转一圈过后，我们还能再相遇。可是林真真，你会和我一样心怀期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