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再也回不去的黄土高坡，唢呐声渐行渐远

5月6日，上了两部电影，《美国队长3》和《百鸟朝凤》。我一部都没去看。

尽管《百鸟朝凤》的这个片名已经打动到我，但断了气的排片让我实在没办法走进电影院。

隔了近十天，我还是选择买票观看，发现在这暴雨如注的日子里，放映厅里的上座率非常高，几乎满席，想来逃不过方励老师那一跪的缘故。

方励作为国内知名的电影人，所投资和制作的影片不胜枚举，尽管不乏口碑低下的作品，但也有被人大力称赞的好作品。微博上突然曝出方励下跪，恳请影院经理为《百鸟朝凤》增加排片的事情一瞬间引起了舆论的哗然，很多人抓住这个行为不放手，大做文章。我不会拿着商业化炒作的眼镜去看待这事，而更愿意相信这其中满满无计可施的心酸和无奈。

很可能更多的人之所以会走进电影院看这部电影，是因为吴天明导演。吴导作为第四代导演领军人物，已然无需过多评论，而他的《百鸟朝凤》极有可能与众多故事片走向同样的结局，寥寥无几的观看人数，掰指可数的票房成绩，早早下线从此无人问津。

我们差点就丢了一部每一位中国人都应当一看的佳作。

很庆幸，虽然吴天明导演已驾鹤西去，但因为他的这部电影，可能会唤起人们对于“传承”之重要性的思考。

时代的变迁，让我们终究会丢掉一点东西？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

时代之所以能够发展不过就是持续不断地推陈出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可能看着古老的东西和新鲜的物品摆置在一张桌子上。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人一样，生老病死如自然界的规律一般尚属人之常情，更不用提文化和技艺了。这个时代早已不是花开一方，百花齐放才是眼下看起来可行的。中国人骨子里的那股傲劲还是被新世纪的号角吹得飞出了黄土高坡。

那个年代的学艺要求极高，且独脉独传。若是拜了师还有幸得了亲传，那只要恪守师门，保有一世不愁吃穿。但也就因为这样，若没这份祖上冒青烟的幸事，则只可断了念想，勤勤恳恳过完接下去的日子。可就是因为这样一种看似尊重先者的规矩，把“传承”局限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一个不小心，从此绝种。

顺应时代还是全力抵抗？这是一个伪命题，因为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称号，我们无能为力。

理性的思考还是抵不过感性的印象，电影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主人公游天鸣小时候是前一部分，而长大以后则是第二部分。而平铺直叙到后一部分时，电影的整个基调不再明朗，而是裹挟着沉重，令观众也背负上游天鸣身上的担子和责任。直到影片末尾，焦三爷的墓前只有游天鸣一人在吹奏着《百鸟朝凤》，瞬间泪如雨下，难以抑制。看着屏幕渐渐暗下来，焦三爷佝偻着背远去的背影，无言的悲哀溢出了屏幕，印刻在全场观众的心里。

这才几年的功夫，竟然已经落寞到这样的地步。从焦三爷高兴地拿出摆在房子梁柱上的箱子，取出一支唢呐，轻轻掸了掸灰，向徒弟们介绍起手上唢呐古老的来历到因为所有人办红白事都不再有敬师礼，而破口大骂失了规矩；从乌泱泱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磕头恳请焦三爷吹奏《百鸟朝凤》到西安古城门下，孤寥的吹奏者身边被不时投两个硬币的饭碗。

一步一步看着唢呐走向衰弱，这对比，不堪回首。作为观众，我可能只能用眼泪来给出答案。

面对现在这个连吃饭都力求三分钟搞定的现世，电影里更感动我的是“匠心”这两个字，是把吹唢呐的人称为“唢呐匠”的那份责任。什么是“匠心”，有一位作者名叫陈述，虽说名不见经传，但他一篇作品里有这样一句话，“匠心，一种坚持的倔强”。没错，匠心是我们原本就温柔敦厚的底子。我生于长于中国这座可以谈得上最发达的城市里，却恰恰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匠心，不是我们把匠心丢弃了，而是我们根本没资格拥有匠心。

我们缺少追求近乎病态的坚持，也没有对得起面子的谦逊。

像是电影中，少年时期的两位主人公，游天鸣和蓝玉。以他们俩的天性，蓝玉一定是更能适应当今社会的人，他会察言观色，懂得如何讨巧地活着。而游天鸣，如果没能继承下焦三爷的衣钵，恐怕就是一个傻傻愣愣的人。看起来好像游天鸣更为沉稳，更加老实，更符合传统意义上传承者的标准，但同样是时代变化下的产物，蓝玉注定会比游天鸣生存地更加滋润。

我们为什么不能停下来看看自己已经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可我们早已经停不下来了。

电影从拍摄手法到情节叙述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典范，尽管透漏出浓郁的第四代导演的风格，但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除去为顺应剧情而刻意调整的色调需要稍作适应之外，整部片子让人很容易沉浸其中。而几位演员演技都十分出色，陶泽如饰演的焦三爷把那份自豪和悲伤时内心地写照曝露地淋漓尽致。值得一提的是两位饰演少年时期的演员可圈可点，令人啧啧称赞。

我没有去过陕西，没有见过秦川上淳朴的人民，没有听过黄河奔流到海不复回。

吴天明导演尽可能地为观众呈现出了他的家乡，再也回不去的黄土高坡。

胡图图 2016.05.15 2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