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谈谈情,说说爱悅己

不敢老去

2018-10-06  本文已影响99人  重来文字

窗外阴雨绵绵,天空一片苍白,一只彩色羽毛,尾巴长长的鸟,迷茫地在低空徘徊,它是在寻找同伴还是迷失了回家的方向,抑或是老得已经飞不动了?我坐在阳台小圆桌旁,望着偌大的天空里孤身单影的它,手情不自禁地伸向桌上的一本记事本。

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我的一位好友约我咖啡店见面。那是一家我们常常光顾的咖啡店,在那里,我会听他讲他昨天做得梦,最近在构思的小说,有时会为一篇散文的题目讨论半天。这家咖啡店不大,也就十来张桌子,不过特色明显,墙上,天花板上到处是世界文学巨匠的肖像画,桌子上、地板上、窗台上、书架上随处是书,在物欲横流、寸土寸金的上海,还能有这片净土实属弥足珍贵。我朋友平时少言寡语,但是,走进这家店,谈起文学,他精神百倍,神采奕奕,话题结束,他立马“打道回府”,回到那个不愿意讲话的孤僻世界。

那天有点异样,许久不见他开口,他眼睛盯着桌上一个A3纸大小的塑料袋,上面印有“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放射科片袋”字样,看来他刚从医院过来。他把装有CT片子的袋子往我这边一推。

“老兄,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癌症已是晚期。”

我脸“唰---”得一下子变得死白,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个袋子,我生怕让他看出我的手在颤抖,我直愣愣看着它,想找一句安慰话。我和他同事10个年头,之后我下海经商,他辞职码字谋生。30年后,他成为了一位小有名声的自由撰稿人,散文、随笔、小说散落于报刊、杂志,一部长篇小说正在商洽改编电影剧本,艰辛工作也只够糊口,精神上也不富裕,他没有亲人,没有家庭,至今单身,终日与书为伴,借笔抒情。

都说苍天公平,我只能闭眼摇头。

“说不定是误诊,不要急。”我冷静了许久终算找到了一句话。

“唉!”他叹道,“这份死亡通知书来得不是时候……”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我问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点点头。

2年前在一次他的小说作品分享会上,一位姑娘闯进了他的视野,只因多看了她几眼,不料烙下了忘不了的印记。他说,这里用“闯进”一词对姑娘来说是不公的,因为她至今还蒙在鼓里。

不敢老去

咖啡店里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服务生也没了踪影,他们不会是躲在某个角落窥听这儿的故事吧!店堂里安静了很多,我看到朋友胸脯在激烈起伏,仿佛还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我不敢老去!”自从认识她以后,心里就莫名其妙有了这个想法,他说,“担心她遇到无助的时候,得不到援助之手。”

我怨他不够朋友,心里驻扎着如此深爱的一位姑娘,我竟然毫无察觉。在他的叙述中我能感受到他对她的那份爱,不过他自始至终回避“爱”这个词。我说:

“你何必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呢?爱就爱,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故意去模糊它呢?”

“老兄,”他感到莫大委屈,眼眶里有泪水在打滚,“这分明是苍天在折磨我呀!”

想想也是,他早已习惯了平静的生活,虽然擅长写爱情主题故事,可是他本人的爱情之河早已竭涸,老天怎么睁一眼闭一眼,硬是在他时年六十岁的时候让他看上了一位年轻他30岁的中文系的硕士生。

“一个气质极佳的女孩可能接受一个没车、没房、没钱‘老头’的×?”他把最后的那个“爱”字吃掉了。

他说,用“爱”字来描述他的情感,是对女孩最大的亵渎,尽管心里常常出现这个词,但是他不会向她表白,不想让她洞悉到他那颗骚动的心,他克制地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静观她的成长,祈祷她顺风顺水,并做好随时援助的准备。

我紧锁双眉,我感觉到这次他是在用生命撰写自己的故事,而这是一个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的爱情故事。

“既然这么理智,那为什么不早点放手?”我有点来气。

“我也这样质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是做不到。”他语气充满无奈。

他给我讲了一件事情,我看见他眼神中的光芒,我察觉到他将用余生去维护这段似有似无的情感已成定局。他能左右小说中主人翁的走向,但是,他已经无力驾驭自己的未来。

“我保留着她的一张照片。

“这是她将一头飘逸长发剪成短发时,发给我的自拍照,问我‘喜欢短发,还是长发?’

“我说,都喜欢。

“长发有性感的一面,短发有阳光的另一面。

“关于这段经历,我在日记里有详细的描写。”

那天我们聊到深夜,没聊文学,也没聊他的病况,聊的全是她。分别时,他将家里的钥匙给了我一把,我触摸到了一种不安。

“有空来看看我,”他语速很慢,“不要等我尸体臭气溢满整栋楼,居委会通知你才来。”

那天我才知道,在他的材料中,我是他唯一的联系人。分手时,我俩都哭了。

天都暗了下来,我全然不知。手里还捧着那本笔记本,这是一本棕红色皮封面,很厚很厚的记事本,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遗物,桌上还有一张他的存折。

一周前,他离开了这个未曾给予过他温暖的世界,除了他自己,只有那天夜空中的星月知道《不敢老去》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怎样“老去”的。他留下了一本存折,一本记事本,一份遗书。

遗书上有那位女生的姓名、手机号码、存折密码和他的遗言。我给她去了电话,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

沉默很久,对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我:“明晚七点,在那家他常去的咖啡店见。”

“好的。”原来那家咖啡店也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正要挂电话,对方的声音又响起。

“存折我不配拥有……”

我说:“我们还是遵循他的遗嘱为好。”

“请把那本日记本带来,”她的声音出现了哽咽,“那么我想用那张存折换取他的日记本。”

“啪嗒”记事本从我手中滑落地上,正好翻开在他最后的一篇日记:

我说“思念”是一种病,从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每条生命都会染上这种病。只是有些人比较幸运被治愈了。我羡慕杨振宁遇上了翁帆,我也羡慕布丽吉特,如意嫁给年轻她24岁马克龙,成为法国第一夫人。

我的生命平淡如水,30年来一直在写别人的故事,感谢她的出现,在弥留之际终于让我有了自己的故事。

我把她留在人间,我把故事带进天堂。

世上有多少人,人间就有多少种爱。我合上朋友的日记本,用手轻轻摩挲着它的书皮,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我再次地翻开它,我要再通读一遍,因为它明天就不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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