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旁观者
我出生在城市,也很喜欢城市。
但城市有残暴的一面,它悄悄的对人施行软暴力:让人们对自己的欲望着了魔。在这种时候,我更宁愿做街头的旁观者,而非快节奏漩涡的参与者。
有时,若能退出城市斑斓的泡沫,做几天城市种菊的隐士。就能清醒下脑袋,眼中不再塞满豪华的落地窗办公楼,而是看着后院老奶奶晒被子,也觉得幸福。
为什么是在城市作旁观者,而不直接去乡下?
因为对城市,我仍旧有无法诉说的爱和眷念。
更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更自由的表达自己;科技的各式尝鲜体验,扫码就能骑车,30块钱就能试试VR;文化的尝鲜,也很容易,溜达两步就能电影首映;不知道沙特在地图上的具体位置,却能尝到它的美食;国企干腻乐,胆子够就能面面外企或者创业企业;各种新鲜的尝试,都能在这里轻易的获取……
然而与此同时,野心也跟着增长。
野心像一头犀牛,城市的软暴力,就像一那根鞭子。
犀牛小时候,学习如何成为大草原的一部分,渴了在河边喝水,累了找地儿睡个觉,如何和其它动物相处,如何遵守日出日落的变化。
然而,突然有根鞭子开始抽它,越抽越狠。
它拼命奔跑,它发了疯,它红着眼睛,无日无夜的狂跑,筋疲力尽却睡不安宁。它大声咆哮,野性大发,它不再是大草原的一部分,它要成为征服者!
人在城市的软暴力下生活久了,内心的小犀牛就不可遏制的疯狂了。
我们渴望着变身成无所不能,无所不得的小狂人。
够努力,就会够有钱;够聪明,就会够做人上人;够机遇好,就会够PK所有竞争者;够坚持,就能打入贵族阶层……
征服者,一个貌似充满着荣耀的名字。
要做那只红眼犀牛!
然而这只犀牛会觉得倦了疲了,
不是因为没有在领土上插上镶黄旗,而是无论怎么大口吞咽领土,前方还是有大面积无边无际的草原等着它去占为己有。
草原已不再是草原,“成功”使得草原变了。
变成了漫无边际的连绵的金山,耀眼的让它心醉、晕眩。红眼犀牛欲望鞭策着,长途跋涉孤独的在这金山岭上奔走奔走……
这在我们对于居住条件的欲望上,就能看出来。
我们似乎只允许生活质量往上走,不能向下走。
住的房子只能越住越好,才能体现在在北京越混越好,否则就好像城市的边缘人。其实不管住多好,我们相对一个圈子来说,总是边缘人。我们总在想办法挤进一个又一个的圈子,而总是不停的失望。
除非某个早晨醒来时,我们顿时放弃了成为“圈内人”的渴望,才会在这件事情上得自由。
我不是反对好的物质生活,而是反对拿钱支撑的生活。
过分好的物质生活,会让人觉得事事都是钱买来的,生活中一切的美好:干净的水、新鲜空气、中央空调、高档冰箱洗衣机……甚至高素质良好的邻里关系,都是钱买来的。
脱离了高档公寓,就好像脱离的生活的美好。
生活的点点滴滴都需要钱的来支撑,是多么单调?!
用钱支撑生活,我们又会用时间去支撑钱。睁开眼的瞬间,感受不到晨光渐亮的美妙,而是第一时间焦虑昨天没有谈完的合作;坐在午餐桌前,无法细细品味紫甘蓝的微苦,而是想着什么怎么换到薪酬更高的工作;不再注意到窗前的树杈上,是不是有鸟驻了巢,而是在琢磨着会有人送我那件名贵的衣服……
一间所谓高档的住房,也意味着一系列不甘普通的欲望……“
当然,动机不同,这件事的意义也不同。取决于我们在感恩的享受神的慷慨,还是我们想用钱买这个世界的特权。
关在名贵精致的公寓里,总是让人产生作为少数人的优越感:享受着少数人享受的安静,品着少数人品的起的茶,望着少数人才能在家里看到的城市天际线……
然而,买一份优越感,真的那么重要吗?
日夜的奔波买来一把豪华高档的椅子,除了让客人来的时候夸一夸,自己又何曾在上面安静坐过10分钟以上?
所以,住的普普通通有时是种祝福。
房租低,工作就不用太辛苦;房子老一些,反而有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温馨。
我搬到团结湖社区后,有很多这方面的感慨。团结湖老年社区的生活,让我可以溜达着走路,过马路也不着急,可以等车走了慢慢过;买包子排长队不生气,慢慢悠悠看看街景;夜跑团结湖公园,累了可以停下来跳两支广场舞;走过居民楼的小院子,看老年人围着清理垃圾的工人聊天;路过卖花的大叔,看他在长椅上睡觉;楼长大婶讲话也不着急,她每天就买买菜,管理下楼道的乱堆乱放问题……
这是非常有别于国贸和大望路,密密麻麻匆忙的脚步,下地铁战后年轻人长长的叹息。
从搬来老年社区后,坐着能坐稳了,走着能走慢了,躺着能躺舒坦了,吃饭能嚼出味道了……
生活在城市,如果没能对抗的欲望,就很难在城市产生归属感。
然而城市不仅是事业的战场,而是生活息息相关的栖息地;城市不仅是欲望的漩涡,而且是创意迸发的土壤;城市不仅是淘金圈地的捕猎场,而且是可以休息的家;这里不仅有合作伙伴和圈子,而是有朋友……
这就是我,在城市软暴力一遍遍席卷中,想当会儿城市旁观者的一点想法。
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