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万丈——一个人的江湖（10）
2000年的时候，位于县城繁华地段的商品房价格是900——1000元/平米，都已简装。三楼90平米九万块的价格对当时月工资只有480——540的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一年的建筑工地上的工作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我对盖房这一套已完全熟悉，我要自己盖房子！我必须在孩子上学后给他一个安稳的住处，不能今天搬这里明天搬那里。
我从门头上要那些免费派送的信息报，搜集我需要的信息。
村里的王主任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在西关机场附近有一块地皮8000元向外转让。
我们立即去看了看。但是那地方太逼仄了。前边的胡同很窄，只有三米的样子，而且有一根电线杆。房基西边的路也只能走得开一辆车，东边是一个蓄水的大口土井，后边则是菜地。
这样车辆出入太费劲了。附近的居民都不熟悉，如果不好处会很麻烦。那个井不填的话离地基很近影响地基的牢固；填的话要白白浪费好多土。
这个地方离机场近，噪音很大。而且在城西边，开发的余地很小。就整个城市的规划来说，也不见佳。往东往南是经济文化中心，向北是工业区，向西是农业区，这里基本上不能动。
算了吧，不能要。
很凑巧，我们原在城东住的村子因为修铁路要重新规划。大部分房子要拆掉，在村北重新另盖。
“你们要不要？”姐姐打电话问。
当然要啦，这么好的机会！
老公却不怎么愿意要。因为那个位置也有些偏僻。
但是我知道我们没多少条件挑挑剔剔。买下搁着也行，也有个盼头了，反正它又不吃草料。
下一步就是赶紧筹钱。共需要7000块，可是借给朋友和亲戚3000块了，手头几千块根本不够。
春天我就进老张他们这个门窗厂了。厂里开工资很不及时，那时已欠了半年多的工资了。
我去找老板支钱，他犹豫了一会说“待两天吧！”
等了几天又去问，还是待两天。后来打电话，又老说在外地出差。其实老板口碑还不错，挺讲信用的。可这事办的实在让我窝火，不过也没办法。
“你别指望他了！我先给你使上，开了工资你再给我。”老王说。
我没想到她能这样做，心里非常感激。
就这样，地皮终于买下来了。
赵师傅在老家盖过两套房子，对房屋预算这块很有数。有一天天下雨了，早上就我们两个到了厂里，等了一会都没来，我们就在看门的老孙屋里聊天。他详细地给我计算了一下盖房子材料得花多少钱:
砖:1.8万块2700，水泥六吨1200，瓦2000页606，木头1200，大梁300，苇箔400，水泥板75，沙800，工钱4500，石子500，石头10方，钢筋……等等。
我一笔笔记下来。这是我的房子梦的蓝图，我的目标就是把这些一步步变成物质，落到实处。我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但这一个个小目标我完全可以实现。我想只要有砖瓦水泥石头我就可以让我的房子站起来，哪怕我买不起门窗，房子露着大口子我也愿意，我们可以先拾掇一间住着。毕竟那将是一处属于我自己的八九米宽的新房子，而且是当时婆家和娘家都没有的。
那时老家有旧房子，在老家盖不用花买地皮的钱，但是除了地方别的花费是一样的。再说盖好的房子在家里和在城里价值就不一样了。所以老家大舅劝我的时候我没听。
后来房子盖好后，弟弟说我“那会儿想房子都想疯了！”
我笑着想想，他大概说得对。
那时已经结婚六七年了，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几个钱。有时候半夜醒来会惊觉，莫名其妙地非常害怕，好象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我:你还住着别人的房子，你还没有自己的家……是的，那时经常做噩梦。
别人看来的话，种种外在表现也肯定象着了魔一样。
我还有个毛病，要么是走神要么是百分之百地身心投入。记得有次正在干活，有人在我身边站了好久我都没觉得，等一回头看到吓了一跳。还有一次天下雨了，回家敞开门，我把东西拿屋里，回头关门，赫然看到两只变形的眼睛，我吓得惊叫起来。定下神才发现，是老公站在我眼前，他穿着雨衣，只露出戴着眼镜的眼睛，雨声很大，我根本没想到，他从滴水的镜片后很奇怪地望着我。
“该死！象鬼似的！”
“谁叫你不接着关门的？”
我惊魂未定，他轻描淡写地说。
真是可恶！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家里竟然占了那么高的地位，几乎所有的事都是我在操办。要知道奶奶曾担心我弄着孩子会做不熟饭，姐姐曾担心我在家不主事。父亲很惊讶我结婚几年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还会说那么多话！他们都知道我在家是不怎么说话的，和人打招呼都发愁。即便现在，去向老板讨要工资我还是发愁。
环境使然，也许是逼的吧。老公根本没什么谱路和计划，到哪山砍哪柴，对盖房子这类事，他认为有钱就办，没钱拉倒。就这想法事永远也办不成。我不想这样。
好不容易打完欠债有点积蓄了，他却不声不响今天去提点，明天去提点，最后只剩了一辆摩托车钱（这点弟兄俩真对付，也是家风使然。因为婆婆的信条是我不存钱，你们看着管就管，不管算完——她料定不能不管），实在没辙，赶紧买辆车吧，也算是个东西。那是我们结婚后治的第一个大件。
过年回到老家，我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成就感呢？”
你还动不动耍脾气，往老家跑。
“人家都是女的往娘家跑啊，你可好，你往娘家跑！”一个大男人就这点出息。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才不会往娘家跑。”我说。
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多么淘劲！你娘就光养了养你吗？我比带个儿子还费劲！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