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生活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大火

“成嘞，明早见！”

我挂断电话，狠吸一口手中的香烟，火星一下子燃到手指上，烟屁股立马脱手，弹出去老远。

桃子尖锐的嗓音随之响起：“臭猪，又乱扔烟头，快给老娘捡起来！”

我头一次没以脏话回应她，而是乖乖地从床上爬起，走到卧室门口将烟头捡起，扔进旁边发黄的便池里。或许是这几天抽烟太凶了些，我只觉自己像根香烟般被燃烧着，浑身气力仿佛都化成烟子散尽了。这一弯腰一起身的动作竟让我气喘吁吁，只得倚在门框上，烦躁又无聊地向厨房张望。

桃子正在准备午餐，身前挂条粉色格子的围裙，准确来说，那是一条粉色格子的旧连衣裙，我俩刚确认关系那会儿她自己省吃俭用买的。我打量着她的侧脸，觉得今日分外迷人，虽然皮肤因操持家务又缺少必要的保养而过早松弛，可我似乎仍能从中看到初次见面时她干净的素颜。

九年前，桃子从中文系毕业，在一家报社做编辑。工作半年之后，便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与我相遇。那时我还怀着满腔热血，凭着一双纯粹无畏的眼睛便能从所有来宾中脱颖而出。一见钟情，一拍即合，她的人生在遇见我的一个月之内发生了重大转折，我们恋爱、辞职、同居、创业，我认为她从此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悲剧的道路。

现在我们所住的房子就是九年前租的那一间。四十平米的毛坯房，被隔成一室一厨一卫，冬冷夏热，晴天晒雨天漏。如果早知道只靠梦想活着会落得这般下场，我宁愿永远被关在格子间里，心有不甘地去做领导安排的一切狗屁工作。起码，不会把一个花季少女活生生拖累成一个早衰的黄脸婆，这简直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用膳啦——”桃子的声音被排风扇吹得变了形，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我勉强支起身子，走两三步到灶台边坐下。半碗吃剩的青椒炒肉，一盘番茄炒蛋，两碗白米饭。我闷声往口里扒饭，桃子也不再出声。我们曾经非常重视两人在一起吃的每一顿饭，想要从中获得足够的能量，不仅为了生存，更是为了生活。不知从何时起，吃饭渐渐失去了更高的意义。

“对不起。”

“谢谢你。”

我和桃子突然同时开口。

大概我们都明白我说抱歉的理由，它是那么直接、那么世俗，以致于心中尚存一丝理想主义的我憋了这么多年才吐出来。

桃子给我夹了一筷子鸡蛋，又重新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让我们一直过着理想中的生活，一间只有两个人的浪漫小屋——你是骑士，在外面与妖魔鬼怪战斗；我是公主，在家里为甜甜的梦想奋斗。”

说着，桃子走进卧室拿来一本书递给我：“瞧，改了九年，终于出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