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引子：“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

“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一）

许多许多年以前，当我还是这大荒中的一棵小树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白天和夜晚。突然有一天，巨大的霹雳伴随着一个人力竭的喝声，周围都变得有了光彩。在这之后，天空每天好像都变得更高一点，或者地面变得更厚一点。我看着周围的世界，经历着风雨雷电，无法迁移，越发觉得寂寞。

我和这天这地一齐生长，日子也只增不减。直到有一天，我和天地都不再长高一寸了，周围刮起了大风，像是一个人最后的叹息。我用叶子挡住了视线，风吹过后，一个氤氲的气团靠近了我的身体。那是一个强大的生命所带来的力量，它就那样靠着我，像是沉睡亦或潜伏。我抖动身躯，那裹着的气就此散去，露出一个男孩的轮廓。

时间毫无意义的流逝着，我仅仅只知道天空一亮一暗，那便是过去了一日。男孩自从出现起，就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他整天东奔西跑，那势头，好似这大荒所有地方都是他的。他从不和我说一句话，我所知道的都是云，雨和风告诉我的。云说那孩子用钟离山的陨石造了一套绳索去了南海，雨说那孩子在南边向她讨过水喝；风说那孩子逆着她从南边走了。她们说的我都相信，也许他生来如此。

后来他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二）

男孩是一副双足双手一首一躯的样貌，这种姿态的生灵，至今只出现了他这一种。从落地开始，他就像是在寻找什么、渴望什么、企图拥有什么。但他东奔西走，可总找不到，心里那饥渴的野兽拿爪子几乎就要把他开膛破肚了……

这时，一道尖锐的唳声划破了大荒的天空，他突然平静了下来。于是他明白了，如果得不到那发声之物，他将永世不得安宁。

男孩问荒石土砺、问风雨云月、问山川江河。

“金乌，那是三足的鸟，从东边飞起来再到西边栖息”。这是男孩向烛九阴借陨铁时知道的唯一的线索，西边！

男孩带着陨石打造的绳索，坐在云上，从北海飘向西海。传说西海是死亡之海，只有金乌强大的生命力可以在那里栖息

男孩厌倦了，他想，既然终究要落下又升起，不如一直挂在天上。

于是他告诉云他的目的地。云说，我只能带你去西海的边缘，再靠近，我就只能变成雨滴融进西海里面了。

于是云带着男孩来到了西海边，男孩跃下来，踩在夸父的鼻梁上。他看见，金乌带着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火光向西海飞来。

（三）

西海的海面上一丝风都没有，更像一片镜面般的大湖。

连风都被吞噬了吗？男孩心想，那金乌在哪里休息呢？

男孩眯起眼睛环视着整个海面，他看到了！在正西方，有一片撑起天地的树杈，像是一只伸出的大手。那就是金乌栖息的地方！也只有如此扭曲又诡异的东西可以接受那只畸形的鸟。男孩攥紧了手里的绳索，他知道绳子只有一条，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一次失败了，那这辈子他的想法都无法再实现。

金乌掠过西海，赤焰燃烧的羽毛接近海面，升起一蓬一蓬的蒸汽，又被翅膀下的风吹散。男孩死死地盯着金乌，他要把那怪鸟捆在天上，他此刻满心只有自己的愿望。

金乌离男孩越来越近，但他没有注意到男孩，或者说，他不屑于关注一个生物，一个，人?金乌激怒了男孩，男孩狠狠地蹬了一脚地面，猛然从山尖跳起来，挥舞着绳索向金乌掷去。他喉咙中发出自诞生起就一直被压抑着的咆哮，那五百里桃树都开始颤抖，这一刻，天地间再无其他东西能与之匹敌。

绳索栓在了金乌的脖子上，男孩站在地上背身对着金乌用肩膀支撑着绳索向前迈步。一场蛮力的对决开始了，金乌显然不知道这个畸形的家伙要干什么，但与生俱来的高傲不允许这样以这种形式被冒犯。金乌燃烧起腾腾的火焰，那火顺着绳索降临到了男孩的身上，先是双手，然后是双臂，肩膀连同胸膛，最后整个人都化成一团火焰。金乌姿态充满轻蔑的腾挪准备离去，咔吱！绳索发出骇人躯骨的声音，金乌诧异地向后看去。那火焰里，那双手，那强有力的双臂丝毫没有松开，原本背对着它的男孩此刻正在注视这它，于火焰中明亮的双眼充满了凶兽般的目光。金乌未曾被如此注视过，它本能的想要逃离，这让它陷入了慌张，可它被栓着!

绳索的另一端仿佛命运，命运不允许你去哪里，你哪里都不能去！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像审判，终于，金乌被一束比它小但更热更亮的火焰，吞噬了。

（四）

这就是我刚知道自己叫树的第一天。为什么说刚知道呢，因为是人告诉我的。他说自己是人，我是树。他还说我的身体每画一个圆就是一年，每长一片叶就是一天。之前的都不算，从他说出口这天才算。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说完就走了，像个身材高大的男孩一样，继续东奔西跑。

“你是树，我是人。我叫栾，从此你就用我的名字，你叫木栾。”

后记：“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

PS:(男孩不死，life for f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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