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味蕾上最浓郁的乡愁——东北烀肉杂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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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八晚上,家里炸了一大碗鸡蛋酱,洗好的青菜蘸着吃起来,满桌子绿油油的实在好看。我忍不住拍了一张发给云南的大表弟显摆。出乎意料的,他说:“生吃蔬菜,看来大家精神头很足!”——汗。
所谓年味儿,其实就是人心深处的一点眷恋。表现到味蕾这个层面呢,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各有不同。对我来说,最浓郁的年味儿就是烀肉蘸蒜酱。
我的家族来自黑龙江苇河林区。烀肉是春节之前务必要准备好的传统大餐。烀肉的主材是猪腿。注意,是猪腿,不是猪腿肉。不带后丘的猪腿,东北叫肘子。前肘瘦一些,后肘肥一些。整个肘子带皮,用刀刮除猪毛,洗净,冷水下锅,水大致没过肉即可。大火催开,然后打去浮沫,慢火咕嘟一个半小时就行了。烀的时候,加一点盐和花椒大料姜片去腥,加多了容易抢了肉的原味。
过去老家灶台上的八印大锅,一锅可以烀十几只肘子。现在受到燃气灶尺寸的限制,最大的蒸锅(我们老家叫焖罐)也只能烀两三只而已。家里老一点的劳力会因此感恩——据说,那种几十斤的大锅用过之后要抬到院子里刷,刷好了再落回灶台上,每餐如此。今天回头看,有一种离奇的感伤——谁家还有那么大的院子啊。
肉烀好了以后,松软如豆腐,以高等刀功切成核桃大小的薄片,蘸蒜酱吃。蒜酱不是酱,是蒜末拌在酱油里。纯粹至极的猪肉香,配合蒜的清香和酱油的咸香,整个味道像恒星塌陷一样在舌尖上爆开来。再埋一口白米饭进嘴里,我的天呐。
字典解释,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上的煮,叫烀。家里的老人对这个解释不以为意,烀对他们来说,就是祖辈传下的一个发音而已。烀也好,煮也罢,年就要这么过,肉就要这么吃。
我不知道别人的年味儿什么样。对我来说,烀肉蘸蒜酱组合起来的味觉冲击,就是我生命体验的原点。我老家的那个屯,我的童年,所有逝者如斯不可追,都在那一瞬间还魂归来又转瞬即逝。一得一失之间,浓郁的乡愁弥散开来。20世纪80年代的那个林区小镇已经在记忆里逐渐斑驳、断裂,我是永远回不去了。
只好再切一盘烀肉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