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辣汤

现在的美食节目都好像和《舌尖上的中国》一脉相承，音乐悠扬，画面华美，气氛详和，不知不觉把人勾搭进饮食的富贵地，温柔乡，夸张，玄幻的镜头下，化腐朽为神奇，任何一种普通寻常的食物都大放异彩，真正实现了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不可思议的变身，令人禁不住垂涎欲滴。除了没法打动你的味觉，它在极力地调动一切手段使你陶醉，使你忘情于美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美食成了一种朦胧遥远的境界，成了地地道道的南山。

偶尔看一档美食节目，做的是陕西早餐的专题，早餐大多是传统小吃，传统意味着历史，小吃意味着民俗，自有挖掘不尽的素材，提起小吃，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一套谱系，亲切，熟悉，却又流连，好奇。陕西早餐当然少不了擀面皮，米皮，油泼辣子是精髓，一勺勺浇上去，立刻有了诱惑性，红亮亮地挑逗着人。没想到的是，居然有糊辣汤，虽然不是河南人，但在河南住久了，自然而然地疑惑：糊辣汤难道不是正宗的河南小吃吗？弹幕上同感的人很多，纷纷表示讶异，纷纷表示不服气，不甘心：糊辣汤是河南的呀！陕西的糊辣汤与河南的还是有区别，颜色浅淡而鲜亮，添加了西红柿，包菜，青菜，添加了牛肉丸。吃法似乎与羊肉泡馍类似，配一个白饼，将白饼细细地掰碎，浇上热腾腾的糊辣汤，饼与汤便完美地融合了，这一碗结结实实地吃下去，能顶一天了吧。一位忠实吃客特别解说，吃糊辣汤泡馍不能着急，得有耐心，在分外赶时间的早晨能这么慢条斯理地掰饼子，不能不说是一种定力的修行。有的吃客远道而来，很有见识地评价：吃过了河南的糊辣汤，觉得还是这个更香一些，老板很自豪地炫耀：有的是坐飞机来的，专门为吃这个，北京，上海来的都有！不仅是我不屑于这种过分自夸，弹幕也终于不淡定了：我觉得还是河南的好吃。评论中更有人实话实说：在西安呆了两年，还是觉得那里的糊辣汤没有可南的好吃，可能是不习惯吧！ 说得比较中肯，小吃最具有地域特色，连接着乡情，一方水土，一方人，没必要认真地攀比，同样，河南的糊辣汤西安人也未必吃得惯。

糊辣汤究竟属哪里特产，我不敢考证，不过，从它的主要调料，胡椒，辣椒来看，应该是起源于西部，辛辣刺激着人的味蕾，安慰着西部的荒凉贫瘠。中原地区赋予了它独特的诠释，河南糊辣汤的特点是混沌，充分融合各种食材，有几样经典配料：花生，豆腐皮，海带丝，煮到名副其实的糊涂状态，食材之间彼此粘连，不分你我，呈咖啡色。糊辣汤在河南的风行恐怕外地人很难理解，差不多是只要有早餐摊的地方，必定有糊辣汤，糊辣汤和小米粥，玉米糊，豆浆摆在一起，也和鸡蛋灌饼，烧饼，油条，包子，凉皮摆在一起，如果没有糊辣汤，早餐似乎就少了点什么。

在河南呆得再久，我也只能算是半个河南人，因为始终没喜欢上糊辣汤，对河南人同样青睐的烧饼也始终没领会到妙处，不能像地道的河南人那样，要一碗糊辣汤，手里捏着一个烧饼，吃得津津有味，我觉得很惭愧。

我不能接受的正是糊辣汤的主要特色：浓稠，粘糊，介与液体与固体之间，不清不楚，不清不白，在我的概念里，既然是汤，就要清爽，花生，豆皮，海带丝的健康营养不容置疑，可我觉得缺少调和，既便像西安的糊辣汤那样加入大量的红绿蔬菜，可融进了淀粉里，变得黏黏糊糊，没有了蔬菜的感觉，找了很多不喜欢的理由，最重要的还是受不了胡椒粉那怪异的味道。

虽然对糊辣汤不感兴趣，可改变不了它是正宗中原小吃的地位，东北家乡来人，想着给带点特产，只有袋装的糊辣汤适宜携带。家里有两个人对糊辣汤着迷，有时候不得不在早市上买点带回来，看着那黑乎乎，语焉不详的一塑料袋，怎么也不明白它何以大受欢迎。家里备有袋装的糊辣汤，做法简单，方便，可随时泡制出一碗有模有样的糊辣汤，我有一次试着做了改良版的，加入了青菜，尝了尝，辛辣，咸，简直像一碗充满了调料的中药，捏着鼻子吃了半碗，到底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