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杨老先生之后

2016-08-08  本文已影响0人  廿三臾

上周六和家里视频的时候,我妈说有消息报道杨绛不行了。后来保姆出来辟谣,说是没有的事。

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因为与我而言,除了书本文章以外的一切关于老先生的私人消息都是在玷污她的仙气。所以我根本不屑于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偏要知道,我会本能地选择过滤,让消息如水汽般挥发在空气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感觉要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就觉得像是蒙了一层世俗的灰,我一定要擦干净。

不清楚对老先生这样一点尘垢都不能沾的心理从哪儿来。可能因为是本家?可能因为都是无锡人?或者两者都有。

我记得特别清楚,第一次接触老先生是在初一的语文课本上。什么篇目我忘了。但那是一次语文公开课,我出了糗。

当年的那位语文老师有着和老先生一样的坚韧和通透的气质。但这里的重点并不是描述她的这些品质,而是说我的故事。她让我们前一晚回家预习。把文学常识背清楚,不认识的字标标音,第二天公开课在开展形式上会比较顺利。我隔夜晚上胡乱地翻了一下,觉得整篇文章看来还好,没什么生词,便没有细细准备。第二天课上,她点名叫我回答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我想这还不简单。很得瑟地回答杨老先生的名字。然而我错了。我读了锡普,把jiang念成了gang。她给了我一次修改的机会。然而我死不悔改说了两遍。后来是在全班的统一和声下被纠正了绛字的念音。当时只想跑出教室别上课了,长这么大丢不起这脸。大概也就是这天,我觉得自己连老先生的名讳都读不准,这犯下的罪我以后得慢慢还。

第二次,是在那篇课文结束后不久,学校要办跳蚤市场的活动。春意渐浓,周围新芽抽枝,翠绿色的一片。乍暖还寒天里,下午的阳光有些灿烂。我们来来回回搬桌子搬椅子准备场地不一会儿就浑身发汗。学校找来了市里的新华书店也过来摆个小摊镇镇场子。为的就是即使没什么人买跳蚤市场的物什,大家总还可以在新华书店的摊子上找到些乐趣的。

所以人家都去淘小玩意儿了,而我却沿着场地转了好几圈,对二手的东西怎么也提不起兴趣。那天特别想花钱,但又不知道怎么花的感觉太煎熬。我就只好在新华书店的小摊上左转转右转转。无意中翻到一本我们仨,就一本。裸色的木纹纸束着白色的腰封。没有花里胡哨的色彩,妍雅素净,极简主义。我看看手里捏着的钱,居然够。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算做是自己赎罪的第一步。我看了三天。当时只觉感慨良多,却不知怎么表达。想来那些感受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有朴实无华但读来字字灼心的文字,似袅袅清烟萦绕心头,从未散去。

十三年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之后老先生又陆续出的几本书,我都没有看。我知道,也知道有空要去读一读。只是当时生活里其他的诱惑太大,自己也没有意愿要去定下心。有时候主观能动性太差,索性就把自己归于不好读书之人,觉得这样来得更简单。

昨天老先生过世的消息刷屏了整个微博首页和朋友圈。其实大致几本都是一样的内容,用百岁感言,贤妻才女的名头缅怀老先生。

我总有些不舒服,觉得什么名头什么词汇都太过俗气也很矫情,感觉就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人在用自以为高雅的方式去概括形容真正高雅有文化的人,极为愚蠢可笑。因为他俩本身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形容词,不用费心地去描述,就能感受到他们扑面而来的恬淡美好。

这样想多了,就觉得网上的缅怀文里没几篇入的了眼的。要么强调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凸显先生修养,要么最贤妻才女似拍马嫌疑,要么用老先生自己的文字以示自己的虔诚肯定。然而我觉得这些都表明了其实俗世里没人真正懂他们也没人配的上写他们。

自知对老先生这样的维护呆板执拗。想来也大概就是自己读书不多也没什么深刻思想的缘故。自己的学识不如那些给老先生评冠以名的人,却对人家缅怀的方式不屑一顾,突觉自己幼稚小气,其实自己才那个最肤浅无聊的那一个。

昨天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在温室里。我一边做水质检测一边陷入了自己的想法。从钱锺书先生过世到如今已经十八年了。如果曾经全家的失散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如今这个叫失散的孩子也长到十八岁了。也看过了一些人间的温情也知道了别离的痛苦。所以我说别离亦有别离,是老先生对这十八年失散的别离。别离终有重聚,是祝愿他们全家终于又重新欢聚在一起的情景。锺书先生和瑗瑗的悄悄话,老先生这次终于可以知道了吧。

其实真的该是件喜事。不管是高寿喜丧还是全家团圆。

悲哀的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们。污浊的社会里少了最后一分清净。痴男怨女的社会里少了一个指点迷津的向导师。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少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先生再见,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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